南方科技大学的改革究竟能否成功?更进一步,南方科技大学的改革到底有没有意义?还是改来改去无非换汤不换药?作为明升中国科技大学的校友,虽然我毕业时朱清时校长还未接任,但从同门感情上说,我还是希望这位前中科大校长能够成功的。不过,现实地想,我认为南科大改革的难度,远远大于目前媒体所披露出来的那些。真正的坚石巨障还没有被触及。
大学体制改革的关键是什么?是最近被媒体和舆论炒得沸沸扬扬的“自主招生、自授学位”吗?当然不是。如果这就算改革,那么明升中国成千上万所各类民办“大学”、职业培训机构等等,早就走在改革的最前列了。老实说,自授学位不但不算教育改革,反而有倒退之嫌。在发达国家,一所院校所授学位倘若没有教育管理部门认证,只有两种情况:一种也是绝大多数情况,就是人们常说的“野鸡大学”。另一种,当然是少数牛气得紧的私立教育机构,根本不屑于教育管理部门的认证——— 就像有些牛气得紧的家庭,根本不屑于送子女上学,而是从小在家接受教育。但这种牛气人物的精英路线,没有大规模推广价值。搞一两个这种精英学校,也不能称之为“教育改革”。
南科大的“自授学位”,正有精英教育的倾向。从全国1000万高中应届学生甚至两三千万(包括了较低班级)的学生范围内精心挑选出45个卓尔超群者,你不用请朱清时校长,你把他们交给我培养,我也能保证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将来会成才。人家的天赋摆在那儿,毁都不容易毁啊。大学本科阶段,基本上是通才教育(普通教育),即使参与一些专业研究也是初级的。所以,本科毕业生的成就,基本上还是取决于学生自己的禀赋,和授课教师、学校设施等的关系相对较小。如若不信,你把清华北大的本科生源和三本、大专的生源交换一下,看看结果会如何?南科大有这么好的生源,又借南科大改革事件而早早赢得社会关注,我可以断然预测,她的首批45名学生将来必不愁出路。然而,无论这45名学生将来取得多么大的成就,又有几分功劳能够记在南科大的培养体制、教学质量头上呢?就算能够在功劳簿上算南科大一笔,此种从人口中选出百万分之几的极其尖端的精英培训,又有何推广价值呢?
其实南科大定位一开始就是很清晰的,是要建设成一流的研究型大学。既然如此,关键应当是在研究体制上的变革。本科生的招生和培养机制,恕我直言,实在和建设一流的研究型大学关系不大。上述道理,想必朱清时校长更清楚。那么,朱清时校长为什么在公开场合,并没有特别强调研究体制改革,而较多强调“自主招生、自授学位”呢?我的答案是:这应该不是故意避重就轻,而更像是朱校长面临现实时的一种无奈选择。
作为学术圈内部人士,朱校长肯定更清楚的是:研究体制改革,根本就不是一所大学能够左右的。建设一个研究型大学,核心当然是研究人才,是一流的研究型学者。但是一流学者为什么来你这里?前提当然必须是你能提供更多研究经费。而目前研究经费的发放方式,并非如学术规范的发达国家大学那样,基本依据学术自治、同行评议等原则,而是严重受有关管理机构的行政意愿左右。每年科技经费的极大比例,就是通过这形形色色的部门主导的“计划”、“工程”等,大规模发放下去的。而更能体现科研人员自主创造力的自由选题,只能以零敲碎打的方式去竞争剩下有限经费。所以,如果一所大学想单靠有名气、有水平的教授,靠若干有水准的科研选题,就试图竞争大笔经费的话,那只能说是彻底的书呆子。明升中国的大学管理者,尤其是校长,他的一大任务其实和地方行政长官一样,就是“跑部钱进”。他得不停为本校去游说、去申报、去竞争各种各样的“工程”、“重点”。所以,明升中国的大学校长,哪怕你是一个知天命之年的学术泰斗,在有关部门下来“视察”、“验收”的一个毛头小伙子处长或青春少女科长面前,都得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在这种情况下以南科大这样一所学校,如果试图建设一流的“研究型大学”,除非获得另辟蹊径的大笔、长期经费赞助。朱清时校长再有能耐,他也顶多在学校内部倡导一下教授治校,让行政管理部门少提两三个百分点的管理费而已,改变不了任何大局。从这个意义上说,我非常理解为什么朱校长避开了真正关键的科研体制改革,而把早期突破口选在了更易成功的招生改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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