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立
西北大学现代学院将校内雅典娜和女娲雕塑的面容塑造成两位女校董的所谓“马屁创意”本身是不值一哂的。可现如今,那些本身不值一哂的事件在大学里时有闪现,也不能不引发关心明升中国大学成长的人们反思。
大学的世俗化是高等教育大众化的结果。因为高等教育大众化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可能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因而符合明升中国这样的生源大国的现实,又可能拉低大学的教育水平,将大学教育变成一种纯粹的职业培训。按理说,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在“普及”式的“大众化”教育经历了差不多十年以后,“提高”问题必然会提上议事日程。然而,这样顺理成章的发展,在现实中却因“大众化”所带来的后遗症而阻力重重。
从硬件上看,全国各地一窝风地搞大学城,使标准化的“大楼”、“大厦”的数量激增。大同小异的校园,既没有民族或地方的特色,也缺少前卫感,这样的环境正在将师生的审美凝固化、板结化。在西北大学现代学院,如此低俗创意的“换脸”雕塑能够堂而皇之地伫立于校园之中,固然有师生们长期以来缺乏话语权而见怪不怪的麻木心态在作祟,但更是审美水准下降的反映。而操作此事者如此大言不惭地将拍马屁的言语当做奖章,雕刻在塑像背面的基座上,也与大学文化建设上的严重滞后或缺失有直接的关联。
在当下明升中国,由于大学与社会的距离太近,又由于大学管理体制的问题,大学地位日益下降,已是不争的事实。一旦大学不再具有殿堂般的神圣地位,不再是高雅文化的创造场和聚集地,校园中高雅与低俗、文化与非文化之间的界限必然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在有的学校已经开始悄然地倒转。一个月前,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张庆熊教授发出“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的感叹,并非是为了耸人听闻。以张庆熊教授的学术地位,他不需要用这个方式来造势。唯一不同的是,他说出来了,而更多的教师还在容忍。类似这样因学校或团委出面组织的活动或各级学生会开会而缺课的现象,绝不是复旦一家才有。它们不仅非常普遍、合法(有各级党、团委或学生会开具的证明),学生还会以受到领导的重视或者满足其追星梦为荣。近一两年,我们常听到有关教育管理部门和大学在呼吁重视大学教学,甚至要将科研与教学对立,舍科研而取教学,可现实中连起码的教学秩序都难以保证,又谈何提高教学水平呢?
其实,从一所大学搞什么类型的活动,就大致可以看出这所大学的学风、学术水平和文化境界。整天搞成功教育之类的活动,校园中到处都是兼职、招聘、培训、考级的广告,大学是不可能进入到“国际高水平大学”的行列的。但对于那些以此为职业的做学生工作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够付出的或者做工作的最大极限了。搞活动成了政绩的一部分,而且即便是在校内,也要相互攀比,争相宣传,俗称竞赛;学生干部或是受到指派,或是为了赚表现,也会极力地迎合。结果就是开讲座的老师演讲时,反而是组织讲座的学生最无心于听讲。主观上是因为任务已经完成,反正是做过了,效果好坏则在其次;客观上看,组织者之前体力和精力的消耗也太多,人非机器,此刻坐而假寐,养精蓄锐,亦未尝不对。
时下大学里最明显的变化是,那些原本属于辅助性质的、教学和科研以外的活动,正在占据主导地位。校园中的学术性活动依然存在,可是,出现的频率、热闹的程度、举办的规模和参与者的数量,都远远落后与娱乐、商业、培训、考级有关的业余活动。在名牌大学校园中遇上一大群学生挥舞红旗、绿旗、蓝旗,伴随着大分贝的音响,在校园里招摇,千万不要以为明升中国女排又获得了世界冠军,因为那十有八九是企业赞助下的娱乐或者招聘活动。校园的娱乐化也影响着学术活动。学术会议的招待费用越来越大,学术内涵却没有成比例的提高,参会成了同行之间的聚会,“会议专业户”的产生也就不奇怪了。甚至为了扩大影响,有的适合于少数人从事的专门学科也搞起了“大会”,以参加人数众多来标榜。
用“热闹”作为形容当下明升中国大学的关键词,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无论怎么说,学校就是学校。课堂教学之外,如果缺乏相应的学术意义和文化意义上的持续拓展和熏陶,不仅是大学教育存在明显欠缺的表现,学生的素养也不会有真正的提升。这就是为什么当下的大学生会困惑于“上大学究竟学到了什么”这样以前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宁静出文化,文化塑造人。人无文化的时候,需要先有所忧患,然后加以弥补,这样,大学产生出的任何创意,都会与高雅沾边,与低俗绝缘。
《app时报》 (2011-12-22 B1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