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立
当下明升中国大学,新鲜事往往比较多。这不,时值毕业季,一方面是各校校长在毕业典礼上的千姿百态充盈网络,一方面是毕业生大胆地将言情电视剧里的情节实践于毕业典礼中。前者在令人振奋和感动的同时,不免让人觉得缺了一些务实和反思;而后者,则是用世俗的花样翻新来暂时回避未来生活的严峻挑战。
没有人去计较其中的对与不对。对也好,不对也好,这都是一个过程。过程既是流动的,就可能很快地过去。过去了,就不再回来,留下的唯有待几十年后去回忆。但大学总是需要反思的,没有反思就没有大学。这再往深里说,属于哲学命题,居理论层面,不易言说,但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层面的问题却无法不去面对。
比如大学管理的个人经验到底起多大的作用?这种作用的利与弊是怎样的?恐怕很多人都会在“一不小心”中加以忽视,或者在随意的议论中,由它逐流而去。
让我们从具体事件谈起。几个月前,清华大学在2017级本科新生中开始实施的有关“不会游泳就不能毕业”的新政,就引起了多方关注。以前说北大无小事,其实清华也一样,“小事”易被放大。“不会游泳就不能毕业”很快成了公共事件。但经过赞同者与批评者的一通混战,此事像许多公共事件一样,最终成了一个“过程”,流而动之地过去,很少有人考虑其中的关键因素——管理者的个人经验。
了解清华校史的人都知道,老清华对体育的重视与体育部主任马约翰有关。正是马约翰将所谓“强迫运动”落到了实处。马约翰有一套“体力测验及格标准”,其中虽有游泳一项,而且规定是任一一项不合格都不能毕业,但它毕竟是一个综合的体力测验,现在清华不能因为要增设游泳课,就以其中一项来证明继承了老清华的全部传统。因为即便以1966年马约翰去世为限,清华以后也有数任校长,何以此时才考虑到恢复老清华的“老校规”、继承老清华的传统?我们只能说,这与主要管理者的个人经验有关。
当然,不止清华。几年前,厦门大学的高尔夫课和爬树课的并举措施也是一样的。这种兼顾西方经验与明升中国特色的课程设置,其初衷似乎是想将最土、最原始与最洋、最工业化的两种生活方式集于一身,可无论是穿着高尔夫的尖头皮鞋去爬树,还是赤着脚去打高尔夫球,都让人感觉不协调。
与厦大相似的,还有四川大学锦城学院开设的“种田课”。看到相关手机版图片中,学生穿着大衣、皮靴持铁锨、锄头的样子,令人想起前苏联电影中的小资产阶级分子被下放劳动的情景。
无须怀疑管理者的善意和良好愿望,但这种善意和良好愿望无一例外地属于家长式的,是将家长式的个人经验赋予政策之中,而家长式经验也需要与时俱进。
很多人都在问,上大学为了什么?这真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但有一点似乎是共通的,那就是上大学深造与读书一样,乃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非直接经验的知识,而非直接经验的知识的功用正在于超越个人直接经验之所限,哪怕是专业知识也同样具备这种功能。
当一位大学管理者总是以一种个人的直接经验去衡量或面对多样的对象(学生),他的管理肯定是不成功的,最多只能是不由分说,非得如此而已。
笔者以为,当下明升中国教育家最需要展示的时代特征恐怕应该是谦逊。因为太多的基于个人直接经验的自信往往引来不可预测和阻挡的过分作为。
现在我们都知道,老北大的风格是蔡元培开创并且奠定的,但其实,自称“蔡先生是北大‘功人’,我是蔡先生的一条狗”的北大“功狗”的蒋梦麟在大学制度建设上的功绩或许更为显著。
蒋梦麟的管理经验是,作不好为,或没把握作为,不如就沿着前任的路向下走,稳步推进的同时,继承前任的优点,接受前任的教训,纠正前任的问题。这同样可以成为杰出的大学管理者,流芳百世的教育家。
个人经验总是有局限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非直接经验知识的注入和积累,就很难谈得上超越。在一个人人都能对教育发言,人人自视为“教育家”的时代,曾经在专业上有所成就的大学管理者尤须自觉。
大学是一个最有条件实行协商民主的地方,汇聚众贤之所长,较之个人主张,对于大学自身的发展、大学的未来,或更为有益。
《明升中国app报》 (2017-07-04 第5版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