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立
教育部下发的文件,往往关乎正在“起跑线”上的学生的命运,一向容易引起议论。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议论总是外热内冷,即外面议论的人多,校内却仿佛寂静如水,结果就是,议论归议论,完善与否,执行如何,就没有太多消息了。这次下发的“要求教授、副教授必须给本科生上课”的文件也不例外。
这十几年来,教育部对于教授承担本app生的教学工作的要求,可谓三令五申。但问题在于,虽然文件下发多次但落实不了,却还是要下发同样的文件,这中间究竟是行政艺术,还是别有诉求,似乎相当微妙。
记得以前“蹭听”(因为笔者级别不够,不在受邀之列)过一位“985工程”重点大学前校长作手机版,其中谈到牛津、剑桥的导师制以及诸如美国耶鲁大学以本科教育为荣时,激动万分,如获至宝。然而若干年过去了,连“985工程”的大学也没有普及导师制,至于以本科教育为荣,恐怕能说得出的只有一个指标:就是有多少名学生考取了国外著名大学的研究生。
如果以此为指标衡量的话,山东的所谓“四大考研基地”的本科教育,以及实行全英文教学的中外合作办学的高校应该最有成效。
总是听到国内大学的领导在校长论坛,以及开学或毕业典礼上,像国外的大学校长一样,提到类似“本科教育是一所大学的灵魂”的名言,但不知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确切含义。或者说,有多少人真正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落实这句话。
本科教育最重要的自然是课堂教学,但“教学”这个概念在国内大学中已经被泛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当然,在信息化时代,课堂的外延在变化,网络视频、网络课程及慕课的出现正在消解着课堂的权威和形式,但这只是客观原因。
从主观上看,各级各类的政策也在解构课堂教学的权威地位的同时,重新定义“教学”的概念。以众多的有关教学的评奖为例。按照评奖标准,什么都可以是“教学”的一部分,教学成了不拘形式、随处可见的存在,哪怕是把学生当成“廉价劳动力”,也是在进行“艰苦奋斗、创新创业的教学(育)”。
教学既然可以随时随地进行,那么课堂的秩序就必然被虚拟化。合法的缺席是最不受到道德谴责的,这部分学生的理由往往非常之充分,既有诸如“创业项目路演”,又有所谓“团委开会”或者“学校(院)有活动”,而且可以轻易地提供相关行政人员、相关行政部门签名、盖章的请假条。一切仿佛都合法,却是在合法的名义下纵容和放大人性本身喜好特权的弱点。
基本秩序和规则的破坏往往是个人性的,隐蔽和悄然的,滴漏、管涌式的,但影响却可能是集体性的,深远、引人瞩目的,也是决堤、溃坝式的。
这也就牵涉到本科教学的根本功能了。相对而言,大学教育只有本科阶段是非功利的,或者说大学的本科教育是最没有功利性的教育。在高等教育“大众化”后,它又变成普及性的基础教育,功利性应该进一步减少。因此,无论从国外经验,还是从国内需要看,最没有功利性的通识教育或博雅教育应该是一个基本方向。而以非功利的态度实施通识教育或博雅教育,进行具体的课程选择、课程设计,则是基本的行为准则。至于对本科教育的评判、评估,也只能是长线性的,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通过短期效应、通过人为的行政化的“数目字”来决定优劣。
最后,让笔者来尝试着解读一下“本科教育是一所大学的灵魂”这句话的含义。“灵魂”一词颇为玄虚,玄虚的“灵魂”就决定了它不可能使用度量衡来称斤两、量长度和测容积。正因为不能称量,不可量化,就不可能以功利的态度待之。但“灵魂”既然是中心,是思想的内核,总是指导行动,决定行为方式的。它的含义其实体现在它的重要性上。
本科教育的重要性,往小里说,决定了这所大学的基本价值、基本道德,以及基本的秩序和规则,还有她所体现出的文化素养;往大里说,则决定着整个民族和国家的基本价值、基本道德,她的基本社会秩序、规则以及整体的文化高度,用句时髦的话说,它是明升中国社会“中产阶级”形成的道德和价值基础。当然,确立基本价值、基本道德观也是大学的社会责任和社会义务,是大学得以在今天这个日趋功利的社会存在的最重要的理由。
《明升中国app报》 (2016-08-04 第5版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