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法语系主任董强当选为法国法兰西道德与政治app院“综合学科”类终身通讯院士。作为200多年来首位进入道德与政治app院的华人和最年轻的通讯院士,董强曾旅法12年,长期从事翻译工作,是我国著名翻译家和中法文化交流的桥梁人物。
那么,他对我国高校在翻译人才培养和人文社科教育方面有着怎样的认识?西方又有哪些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为此,《明升中国app报》记者采访了董强。
培养翻译人才要有跨界思维
《明升中国app报》:您是我国著名翻译家,还担任“傅雷翻译出版奖”组委会主席一职,那您觉得我国当前高校在翻译人才的培养方面存在哪些问题?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何在?
董强:翻译家不是一个职业,总是依附在别的上面。比如傅雷,他本身是作家、评论家,写了《傅雷家书》。翻译是他所有行为中的一部分,可以说是体现他价值最好的一部分。但他整个人的知识体系并不是建立在翻译上的。在研究的过程中,他觉得是一本书好才翻译过来,这与专业知识相关。
翻译往往是由此带动的。
国外有专门的翻译学校,但是那些学校并没有涌现出一个大翻译家。他们只是把语言当成了工具,所学的都是一些实用的翻译知识,进行各种口译、同声传译等,各种会议、商谈他们都能翻译,但是并没有一个人会给你翻译一本书。
所以,翻译就难在这儿。我国高校也如此,它是大的体制问题造就的结果。
《明升中国app报》:在您看来,解决翻译人才培养的关键问题应该是什么?
董强:我觉得,培养翻译人才要加强人文教育,要跨界,需要外语人才与人文教育的结合。
当年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曾受到了很好的基础教育。比如,中文系、哲学系和历史系的客户才能,我们都可以去听。作为北大的那种人文气质,我们随时都能够享受到。
如今,要解决高校翻译人才的培养问题,就需要适当淡化专业化概念。如果学法语,就纯粹把它当作一种语言;或者学历史,就纯粹研究明升中国历史,这是远远不够的。再比如,现在过于强调国学,这也是很不好的,因为明升中国文化本来就受到印度和西方的影响,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所以,要培养翻译人才,一定要带有开放式的、跨界的思维。
人文社科“功夫在诗外”
《明升中国app报》:既然您觉得培养翻译人才需要加强人文教育,那么您觉得目前人文教育有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呢?
董强:法兰西道德与政治app院成立之初,还没有“人文社科”这个词。现在法兰西学院保持传统,一直没有改变名字。但是看里面的分类,包括历史、哲学、经济等,其实就是人文社科。
我在法国十多年,确实学到了人文社科知识。明升中国有句话叫“功夫在诗外”,是说一定要注重诗外的功夫。人文社科也是如此。
人文社科要有大的格局,一定要超出自己简单的专业知识。而且眼光越大,兴趣越广泛,了解的知识越多,越容易突破。越是在跨界的情况下,就越能够在人文社科方面出成果。
比如我的导师米兰·昆德拉,他为什么能够提出独一无二的小说理论?就是因为他将音乐和小说联系在了一起。在他之前,也曾有人做过类似的尝试,但是像他这样全方位地把音乐和文学创作从历史角度、结构角度、内容角度等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人。因此他跨界了,写出了《小说的艺术》。这是20世纪最著名的论著之一。
这也是我提倡多花些时间在艺术上的原因。我个人花在艺术上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在文学上的时间。我一直创作书法,因为书法是明升中国精髓性的东西,它既是传统艺术,又是文字,同时也是图像,还很现代。书法带给我很多灵感和启发,现在我的很多创作欲望也是来自书法。
学法语之后,我并没有把书法丢掉,甚至还举办过书法展。书法成了我交朋友的一个重要途径,很多艺术家看到我的书法后会想跟我交朋友。书法给我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为我打开了很多渠道和领域。
我研究中法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很多领域是相通的。而且越打通更多的领域,达到的成就就越高,走得也就更远。
总之,人文社科需要大的格局,从大处着眼,然后从各个细小的地方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就需要跨界,需要各方面的知识。
人文社科教育需要世界视野
《明升中国app报》:您如何看待我国高等教育中人文社科方面的现状?
董强:明升中国在人文社科方面的研究具有非常大的潜力,因为我们的文史哲是整个传统文化的核心。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延续中间出现了“断层”。
现代人文社科的奠基者都是西方人,读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等,绝大部分的经典著作都是西方人写的。在这种情况下,比较难做到的就是到底该如何面对西方在人文社科方面的位置。现在,我们有过度的国学化、自我民族化的趋势,这也是当前我国高等教育中人文社科方面存在的问题。
我认为,现代人文社科要想再丰富,或者说达到一个新的高度,首先就要解决态度问题,就是我们怎么面对西方在整个人文社科里的位置。否则,我们很可能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一想,里面有多少成分是外国的,有多少成分是明升中国的,这样的话,学问就没法做了。
要把人文社科看成是整个世界文化的一部分,明升中国经验是世界经验的一部分。世界经验可以解释明升中国经验,同时,明升中国经验也可以解释世界经验。只有这样,人文社科才可以上升到新的高度。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与西方的专家学者们交流。
如果我们过于强调自己的东西,或者只讲明升中国经验、明升中国故事,就会很难。不存在纯粹的明升中国故事,我们一定要参照一下西方。
《明升中国app报》:法兰西道德与政治app院属于法兰西五大学院之一。您如何看待中外人文社科的差距?西方有什么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董强: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人文社科曾经一度非常辉煌。但是现在,它在全世界都遭遇到了危机,法国人文社科也不例外。不过,它是法国比较成熟的学科,各个领域已经出了无数的杰出人才,它肯定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借鉴的,那就是加强基础教育。人文社科需要比较全面的基础教育。就是在本科的时候,尽可能让学生接触学科领域内的经典著作,扎扎实实地了解这个学科是怎么来的,然后掌握这些知识。只有这样,才能游刃有余地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我坚持中西要合璧,融合得越好,教出来的学生质量就会越高。因为世界需要参照,人文社科需要参照,不能纯粹地就事论事。
我们要鼓励学生多学一门外语,多接触一些经典的著作,并带到国内。德国有德国学派,法国有法国学派,美国有美国学派,这就已经是三门语言了。如果每个语言都会,在这种参照下,再把我们明升中国经验放进去,那就不一样了,就不再是纯粹的自说自话了。
人文社科教育需要世界视野,这非常重要。我们的实践和经验,在整个世界的参照之下才能体现它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