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该做的一件事
法治周末:之前在微博上你有提到60岁的老姐都哭了,家人对你做这件事是否支持?
史璞:我做这事之前都没跟他们说过,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时候,网上已经很热闹了。老姐担心,觉得你怎么回事,又绝食、又静坐、还写了遗嘱,吓坏了。
家人肯定是不希望我去冒这个风险的。但是他们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是现在这样,我几十年都是这样,好打抱不平、好管闲事。他们也知道我会这样,无非就是操心,但又管不住。他们也问我为什么好管闲事,为什么去关心这个问题,我跟他们聊了,我说我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法治周末:思考的结果是什么?
史璞:我思考完了觉得有几个原因,一个是我职业的问题,我是老师,我要教我的学生去做正事、做好事,去承担社会责任,我教我的MBA学员,你是企业老板,要承担社会责任。我是老师,如果该我承担的社会责任我都不去承担,我又怎么去教我的学生去承担他们该承担的社会责任?我自己去做了,然后我再去跟学生说,他们就会非常容易接受。
另外一个,我的专业要求,我是研究管理的,管理的范畴很大,上到国家管理下至我们一个人的管理。食品安全问题实际上也是我们管理所面临的问题。有的人说这跟你有啥关系?有关系啊,他是我管理的对象啊。管理是应用app,就是你必须要理论联系实际,解决实际问题。如果我研究管理的都不能去解决问题,那我的管理有什么用呢?我还教什么管理呢?
法治周末:静坐那天你也在思考,有没有你当时没在微博上写出来的感慨?
史璞:有。比如说对这件事情的反思,为什么我们国家食品问题严重到这个地步而不能得到有效解决?问题的核心是体制问题。然后我又想,怎样改变我们的体制才能有利于我们的食品监管?对于这样一个体制问题,我个人能做什么?
有人说,我是一个人在这里战斗,其实不是的。那天我在春雨中,坐在花园里,没有别人,在这样一个小空间里头,极近沉静,就像小石子扔到湖里,所产生的涟漪在你周边扩散,实际上是在网络的虚拟空间扩散,表面上看是我一个人,其实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是所有关心食品问题的波影。表面看现场很安静,其实我知道我看不到的空间里头是不安静的。
我坐在那里,寒冷、悲凄,但我又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里,那种心灵的感受是过去所没有的。我后来就讲,我像一颗小草,我的价值是什么?绿化我自己的脚下。
法治周末:你不光是敢说敢做,你是一个诗人,但食品安全问题远不像诗歌那样抒情浪漫。
史璞:当时确实就是那种感受。另外,我当时就在想,不管结果是什么,值不值?很可能这件事以后,我在河南的媒体圈子里头就没法再做评论员了。
后来我想,我不是绝食的,我是禅修的,我在那个空间里头来感悟明升m88的价值。所以说感觉心里突然就很安静,非常坦然。后来想想看,不就是在那坐了一下吗?你又没说话、你又没有喊口号、你又没游行,然后引起了这么多的关注,这是给我的巨大回报。后来看到一些网民对我的评价,我非常感动,但是我又觉得我受用不起,因为本来我做的就是我应该做的一件事。
法治周末:还有没有其他的收获?
史璞:这次让我比较困惑的是,我这次行为的目的,是想激起社会和政府对食品安全的重视,但没有想到关注的焦点转移了,变成大家对我、对老师的关注。我把这个称为是有价值的附加产品。现在大家对教师这个职业产生了很多新的看法,我也深深思考,我们教师队伍到底怎么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去做才是大家所期盼的人民教师、知识分子?
我的很多行为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被斥之为异类,觉得是不正常的行为,极端的行为,我没有想到这一次会引起广泛的赞同。这次通过舆情观察来看,社会却对这种行为有种期盼的认可。这就说明,我们知识界对自己的定位和社会对我们的期盼是错位的。这件事也让我思考,我们知识界需要不需要调整完善优化我们的定位。
明升中国处在改革发展进程中,我们学界的功能定位是什么,我们的社会责任是什么?这个也是我在深刻思考中的一个问题。通过这件事我清楚地感觉到,社会对知识界真的是失望了———为什么大家把教授改称叫兽?本来知识界应该是作为知识和理论的先锋的,结果我们现在却被社会贬成只会叫唤的野兽,非常可悲。
法治周末:你觉得造成这种情况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史璞:根本的原因是体制问题,但是我并没有单纯地把责任归咎于政府,我觉得我们人民也有责任,我是研究管理的,管理实际上是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互动,我觉得如果说现在我们政府懒政、腐败,我觉得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老百姓纵容、娇惯。如果每一次政府的错误行为,你都有民意的表达来迫使它修正的话,还会是今天这样吗?
我这次就自己践行,虽然我只有一个人,你政府就得出来道歉,省委领导就得出来批示,我们就是在帮助政府改进。比如我这事做到现在,省里头没有删我微博,学校也让我正常上课,这也是一个改进。实际上,所有社会的进步,都是我们的政府、我们的管理者和我们被管理者互动的结果。
如果我们每一个国人都这样做,负起自己的责任的话,我们国家怎么会不好呢,现在的问题是,官商勾结,不愿意承担自己的社会责任,而我们的老百姓又明哲保身,不愿意承担自己作为公民的责任。如果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执政者不愿意承担责任,老百姓也不愿意承担责任,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持续得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