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5日,钱学森同志的夫人、原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教授蒋英同志永远离开了我们,去另外一个世界与她终生相爱的丈夫钱学森团聚了。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既为她的离去感到悲痛,又为她能和钱老再次团聚而略感欣慰。
我给钱老当了20多年的秘书和助手,也和蒋英有过20多年的接触。蒋英常说她这辈子就是为钱老活着。我认为,这是她内心世界的真情表述。所以在钱老为中华民族作出的杰出贡献背后,也有蒋英同志一份功劳。人们在称颂钱老的同时,也不能忘记蒋英同志呀!然而,钱老在世时既不让宣传他自己,更不让我们讲他家里的事情。钱老去世以后,我们在弘扬钱学森精神时,蒋英同志也不让我们讲她的事。所以蒋英同志是怎样牺牲自己,默默无闻地为钱老奉献一生的事迹一直不为外界所知。今天,斯人已逝,为了不忘所念,我用以下几则故事悼念这位受人尊敬和爱戴的明升中国女性。
蒋英同志是我国近代军事理论家蒋百里的女儿,早年曾在欧洲接受西方古典音乐教育,是一位才华出众、相貌纯美的女高音歌唱家。1947年回国后曾在上海举办独唱音乐会,引起轰动,评论家认为她是一颗在东方冉冉升起的西方古典音乐的“明星”。
然而,就在这一年,已经是世界著名app家的钱学森回国了,这位幼时的“干哥哥”向她求婚,捕获了美丽而又端庄大方的“干妹妹”的芳心。二人结为百年秦晋。为了钱学森,蒋英甘愿放弃前程似锦的歌唱事业,随钱学森去美国,做一名“全职夫人”。蒋英把钱学森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而钱学森则一心扑在工作上,硕果累累。钱学森的老师冯·卡门手下的那帮单身汉弟子们个个投来羡慕的眼光。他们有时来钱家做客,女主人的端庄秀丽总是吸引那些男士们的目光,而钱学森则十分满意地淡淡微笑看着他心爱的“英”落落大方地接待着每一位来宾。遇到节假日,钱学森会走出他的app世界,陪蒋英去听音乐会或远足郊游。钱学森喜欢摄影,他有一台相当不错的照相机,他们夫妻二人拍了不少心旷神怡的甜蜜照片,甚至还玩起了当时美国家庭都少有的幻灯游戏,白天拍摄,晚上夫妻双双幸福地欣赏着自拍的“佳作”。在一般美国人眼里,钱学森和蒋英真可谓是温馨浪漫的一对佳侣。
然而,有一次蒋英对我说:“给他当太太很不容易,那时他是美国上流社会的大教授,天天要换洗衣服,我若给他的衬衣有一点没烫平整他都要批评我”。
当然,蒋英在美国对他的最大支持和帮助应该是在钱学森受到美国政府迫害期间,那时他孤身一人与一个强大的政府抗争,亲朋好友们都不敢和他来往,就连家里的保姆都怕受牵连而辞职不干了。除了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就只有蒋英日夜陪伴着他,是他精神上唯一的安慰和支柱。在蒋英的安抚下,他那颗被击得粉碎的高傲的自尊心逐渐得到平复。他丢弃烦恼,钻进学术世界,专心致志地研究工程控制论,仅两三年工夫,他又成为这一新领域的权威,写出了《工程控制论》这部对自动化理论奠定基础的app巨著。为了表达他对蒋英恩爱之情的谢意,钱学森在《工程控制论》这本著作序言的末尾将他对妻子的千言万语凝结成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蒋英”。对于很少在妻子面前用甜言蜜语表达卿卿我我的钱学森来说,这句话在他内心的分量可想而知。即便时间又过去了近40年,当1991年钱学森在人民大会堂接受党和人民授予他“国家杰出贡献app家”荣誉称号时,他依然记住了蒋英的这一份恩情。他在致答谢辞中说:“我还要感谢我的爱人蒋英,我在美国最困难的时候,蒋英是做出了很大牺牲的,这一点我不能忘。”
1955年钱学森冲破重重阻力回到祖国,并被委以重任,开创新明升中国的导弹航天事业。而蒋英又回到了她的艺术世界,到中央实验歌剧院任独唱演员。这一年她36岁,那是一个歌唱演员的巅峰之年,她曾下很大功夫学唱受工农兵喜欢的明升中国歌曲,由于她基础好,形象俊美,很受群众欢迎。但是一贯保持低调的钱学森不让她出名。晚年蒋英曾对我说:“他自己不爱出头露面,也不喜欢我上舞台,从此我就再不上舞台了,专门从事声乐教育。”当然,蒋英在声乐教育上也是桃李满天下。
除了自己的工作,蒋英还要管好家。钱学森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家庭琐事一概不闻不问,他把工资交给蒋英,一切由她打理。当时蒋英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幸好两个孩子学习都比较好,无需他们的妈妈花太多心思。但两位老人——公公钱均夫和妈妈蒋左梅都年过古稀,时常生病住院需要人照顾。钱均夫老先生于1969年过世,之前在病床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并不像现在可以在医院请到护工。蒋英要上班,只好请均夫老先生的义女、钱学森的妹妹月华来医院照料。钱均夫对月华有养育之恩,月华则尽心尽责陪伴和照顾老人,使钱均夫老先生得到很大安慰,故而钱老先生在临终前曾嘱咐儿媳,他走后要好好感谢月华。钱老先生去世后,他所在的单位中央文史馆给他补发了3000多元的工资。蒋英想,按照爸爸生前的愿望,应把这3000多元钱给月华。但此事钱学森不同意,他说爸爸已多年不上班,补发工资是组织上对他的照顾,我们做子女的不能要这个钱,应退回给组织。于是钱学森在1969年9月20日给中央文史馆陈君五同志写信,执意要把钱退回。因文史馆拒收,钱老就把这笔钱作为他个人的党费交给了七机部他所在的党小组。此事钱月华其实并不太在意,但蒋英内心一直觉得对不住妹妹。到80年代初,月华的女儿结婚,蒋英赶快从银行存折上取出3000元,并向月华赔礼说:“你哥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总是一心为国家,从不考虑个人和家庭,在爸爸去世这件事情上,哥哥嫂子对不起你,这3000元请你收下,给女儿置办点东西。”
时间又过了十几年,到90年代中期,钱老自己也时常生病住院。一次在病床上他和蒋英说起老父亲当年生病的事,自己那时没时间陪伴爸爸,感到内心有愧,也对不起妹妹月华。蒋英这时才对钱老说:“月华的事我已经代您弥补了,她女儿结婚时,我送去3000元,并向她赔了不是。”钱老才恍然所悟,并点点头说:“你办得好!”
蒋英管家,不仅孝敬老人,还把家里的一帮工作人员团结得非常好,使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在钱家工作。她很少批评年轻人,总是十分爱惜地表扬他们。逢年过节,她便自掏腰包,请全体工作人员“撮一顿”,这种场合她亲自出席,和工作人员干杯说笑,不分长幼,你来我往,气氛相当亲切活跃。当然,那些小战士们也有工作不周的地方,遇有这种情况,蒋英的批评也十分温和。一个新来的炊事员天天给钱老炒西红柿鸡蛋,蒋英也就说一句:“你是不是只会炒西红柿鸡蛋呀”。当然,我这个当秘书的听到这种情况,立即去家里批评炊事员。钱老听说我为此事专程到来,反倒劝我说:“你在办公室很忙,不必为这些小事专门走一趟。我现在吃饭就是完成任务,只要营养够,能支撑我继续工作就行了。”
钱学森和蒋英这对恩爱夫妻相濡以沫几十年,可以说已经做到心心相通,心心相印了。钱学森兜里可以不装一分钱,但他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蒋英全明白。不用老伴张口,蒋英全给办好了。记得大约是90年代中期以后,钱老快90岁了,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有一次我去钱家,蒋英对我说:“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他想吃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想吃大虾买大虾,想吃鳜鱼买鳜鱼,管他价钱贵不贵的。”听了蒋英的话我心里大为感慨,都什么年代了,一般人下餐馆点个大虾、鳜鱼什么的已经司空见惯了,可钱老家到这时才“解放思想”。由此也可见钱老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钱学森和蒋英携手走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夫妻相知相爱是不用说的了。当然,再恩爱的夫妻也有拌嘴的时候呀!蒋英给我讲过几件拌嘴的事儿。
一次在家里,他们说到谁出门带着夫人的事,蒋英心里有点抱怨,说:“我这辈子嫁给你真冤,人家的夫人到处陪丈夫风风光光,可是你刚回国那会儿说工作忙,没工夫带我玩。等到退休没事了,你又说出去游山玩水群众意见大,你哪儿都不去。我只有在家里陪你的份儿。天天陪你,你也没给我什么好呀!除了结婚时送给我一架钢琴,你说说这辈子你给我买过什么礼物?”钱老一听,知有愧于妻子,便赔笑着说:“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还用得着买什么礼物吗!”就这么一句甜甜的话,立即驱散了蒋英一肚子怨气。
钱学森和蒋英的婚姻是美满的,家庭是幸福的。这也就保证了钱学森能全身心地投入他的事业,为国家为民族建立了丰功伟绩。今天我们不能忘记的是,在这座丰碑的背后,也有蒋英同志的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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