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惠珍
我是1962届土建系给排水专业(给22)本科生,1965届本专业的研究生。走出校门35年,现已年过花甲退休了,但清华的精神风采仍然影响着我。
1957年第一次出远门的17岁花季女孩,怀着好奇欣喜又忐忑不安的心绪离开上海,踏进了梦想中的最高学府——清华大学。45年过去了,但当时激动、神奇的感觉似乎就在昨天。
“清华园是培养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又红又专的工程师摇篮。”蒋南翔校长在开学典礼上抑扬顿挫的话语,为我们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学生树起了一面鲜亮的旗帜,成为我大学五年半以及四年多(因“文革”而拖延分配)研究生的奋斗目标。
清华,学风严谨,校风朴实,校训执著。我在校近十年中,可以说经受了大风大浪的历练。有不少事,深刻影响和铸就了我的人生:我的品格、作风、为人、处世。
我右肩上有块肉疙瘩,是我们入学后不久到十三陵水库工地劳动时留下的。一个上海姑娘,第一次睡帐篷,啃着难以下咽的窝窝头。开始只能摇摇晃晃地挑上浅浅的一铲土,非常狼狈。
在水库工地上,学校不断进行政治动员,并且热烈开展劳动竞赛。各班都不肯示弱,大多数人手上打出血泡,肩头压得红肿,都不泄气。我虽然偷偷地抹过眼泪,但仍然为了班级荣誉咬牙挺了过来,一个星期后竟然能挑起两满筐的土信步跑着,肩头上也就留下了永远的纪念。
这次劳动锻炼,不只强壮了我的体格,更重要的是陶冶了我坚韧顽强的品格。尤其难忘的是当时一个月劳动生活结束,背着行李步行回校,大家唱着自编的歌:“一百里路程走了九十九,今天的目的地就在前头,嘿嘿哟嘿!”互相鼓励着,提起沉重的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向学校。
此情此景,此起彼落的号子声伴随我走过了40多年。每当我摸到肩头这块被磨练得越来越结实的鼓包,就想起了十三陵水库,想起了母校;每当我遇到了困难和挫折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哼起这支歌,它给我自信、给我力量,使我坚持下去,克服困难,经受挫折,去实现目标。
清华出来的学生功底较扎实,后劲足,这是有公论的。我自己感觉,这与清华别具一格的学风有密切关系。
清华的学风与当时附近的“八大学院”不同。清华主张自我约束,自我管理,没有用什么条条款款来限制学生。譬如上晚自习,清华从不考勤,你可以在教室、在图书馆,也可以在宿舍。但是清华教室里都灯火通明,图书馆几乎座无虚席,在宿舍里也少有嬉笑声。但等宿舍楼里熄灯铃声响后,方听到楼道里快跑的脚步声。
能形成这样一种自觉的学习氛围,是学校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做得好,让学生树立起正确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理解未来应承担的时代责任,以珍惜党和人民提供如此良好的学习条件和环境。
清华学生不死读书,缘于清华有高造诣的教师队伍。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给水课程徐葆久先生。他能深入浅出,启发性地导读。有一次他讲到如何读书的哲理时说,书会越读越薄。他风趣而诚挚地讲解了这句话深刻的内涵,举一反三地说明,教会了我分析理解、融会贯通、勤于思考、善于归纳的学习方法。这句话让我受益一辈子。
清华学生知识面广,适应性强,基础课的分量重,社会实践安排多,各种讲座丰富多彩。我自己体会,无论在什么岗位上,承担多么复杂的任务,终能很快适应新的工作环境,理出头绪,抓住“牛鼻子”,提出破解方案来。
清华朴实的校风,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清华学子,很少奢求虚表浮华,而更多注重内在厚重,在我们这代人身上反映出了忠诚、勤奋、执著、奉献的精神风貌,也体现在我们所走过的路。
我1968年离开北京,随(在上海的)丈夫内迁至贵阳,一蹲就是25年多,1995年才叶落归根调回故乡上海。35年间操作过机床,学过钣金、电焊、油漆、木工。从统计员、技术员、工段长、工程师、分厂厂长,到市建委副主任、主任、省建设厅副厅长、上海市环保局副局长,直至退休当局项目顾问。无论是抡起铁锤敲打着3毫米的深井管还是当上了“官”,我都是一样的认真执著地、一丝不苟地做着,深深影响着我的清华本色始终没有丢。
记得我们班2000年校庆聚会上海,深情地回首过去的岁月,都异口同声地说:清华学子都很争气。不论在何地何岗位(很有意思,我们班竟没有企业家),都是勤奋执著,自强不息,忠诚奉献,有所建树。可以说这就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清华精神熏陶出来的一辈人的基本特色。
我和我的同班同学虽均已退出了现职舞台,却仍在以各种方式发挥着余热,继续报效社会。我们并不追求短暂的名利,而是执著地实现自我人生价值。我们可以很自豪地向母校大声说:我们是您的学子,是您培育了我们,我们前大半辈子无愧于您,在后小半辈子也将不会让您逊色,您的精神常在,感谢您,我的母校。
(作者系清华大学1962届本科生、1965届研究生)
《app时报》 (2011-05-17 A2 明升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