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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项贤明 来源:北京日报 发布时间:2008-12-8 9:54:12
知识分子官僚化:“仕”高于“学”的官本位思想在作怪
 
在广东省政协近日召开的座谈会上,广东省教育厅党组副书记谭泽中透露,深圳一个处长职位,竟有40个教授来争。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学术与官位严重倒挂的现象”,我不由想起“学而优则仕”这句古谚来。
 
“学而优则仕”,乍一看来,似乎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重要表现,然而,仔细想想,却恰恰是对知识和人才的轻视。更为严重的问题还在于,它极大地推动了知识分子的官僚化,消解了知识分子赖以生存的社会土壤,腐蚀了国家创新体系,已成为我们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最大阻碍。好好地辨清“学”和“仕”的关系,尽快采取实际措施遏制知识分子官僚化的倾向,实在应该成为我们的当务之急。
 
“学”和“仕”的区别本来是很清楚的。社会上曾经有人用“黑”与“红”来形象地加以分别。这里的“黑”与“红”自然与文革时期的路线问题没有什么干系,尽管说的也是“路线”问题,却指的是一个人是选择做学问穿黑色的学袍,还是选择做官掌管红色的大印。既然是“两条路线”,那就该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一辆车一次只能占据一条道,骑着线开车,不仅违反了交通规则,而且还要冒车毁人亡的危险。文官制度的建立确是社会的进步,然而不同时代的文官制度有其不同的社会条件。社会的发展要求我们在“学”和“仕”的问题上也要走专业化道路,学就是学,仕就是仕,一心一意,才能做好各自的事情。一个人要做知识分子,无论是所谓公共知识分子还是专业知识分子,独立判断的能力和勇气都是必需的,app真理不会因人的官位而发生改变。做官则不同,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集体,有意见可以保留,但上级的决定还是要执行。现实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学”而后“仕”者,在仕途上走的时间长了,渐渐习惯了说话看长官的脸色、听上级的口风,丧失了探求app真理的思维能力,然而,却仍然占据着学者的头衔,甚至享有很高的学术地位。如果一个国家的知识分子在说话时也要看有权势者的眼色,判定真假也要以上级是否喜欢、对自己是否有利为依据,那么,这个国家恐怕是很难成为“创新型”国家的。
 
学而优并非就不可以仕,但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学是学,仕是仕,学而优者,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可以仕而优,同样,仕而优者,也不一定就可以学而优。管理者需要专业知识,但他们对知识的需求与知识分子对知识的探求和验证是两回事儿。可是,我们在社会中看到的现实状况是,若是学而优却未仕,即便你学富五车,也很难赢得应有的学术地位,相反,唯有“仕”了的学者,哪怕学而未“优”,却照样可以担任某某学科带头人、某某学术评审委员。可见,学术的职务总是附属于行政的职务的,行政上不混个一官半职,学术上做得再好,也得不到社会甚至同行的承认。说到底,“学而优则仕”,还是“仕”高于“学”的官本位思想在作怪。正是在这种官本位思想的影响下,知识分子的学衔与官衔也已混为一谈。学衔只是对一个人过去学术贡献的确认,它与官衔的级别差异和相应的权力大小有着根本不同。在官本位思想盛行的风气下,不仅学衔被当成了官衔,学者变成了官僚,就连大学也按照官阶划分成等级。当学术界变成了名利场的时候,不仅国家难以走向创新,学者要想作为知识分子来生存也会变得异常艰难。要遏制知识分子的官僚化,首先须破除官本位的思想,真正提高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在社会上培育尊重真才实学而不是尊重“学官”的风气,让一个无官无职的纯粹知识分子也能得到同行的承认,受到社会的尊重。
 
所谓“学”者,学术之谓也。既谓之“术”,则必定要有真的本领,在学术上打肿脸充胖子,最终大多难逃出丑丢脸的命运。所谓“仕”者,做官之谓也。要真正做好一个官,同样也要付出很大的精力。按照“学而优则仕”的逻辑,“学”是手段,“仕”是目的,一旦进入仕途,就可以得兔而忘蹄,得意而忘象,把学术抛到脑后,安心做官去也。“学而优则仕”,“仕途”即是学者们的归宿。一旦进入仕途,迎来送往,觥筹交错,恐怕少有精力再去经营学术了。人各有志,做官一样为社会做贡献,当然没什么不好。然而,可悲的是,在这样一个知识更新换代让人应接不暇的时代,还是有人在“仕”了之后仍然认定自己永远是“学而优”的,在端官架子的同时也不愿放弃“学”架子,行政的官要做,学术的官位也不放,即便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也在所不惜。呜呼!今之世,“学”与“仕”之不辨久矣!要建立创新型国家,首先需要一大批能专心为学的货真价实的“学者”,且还要让真正的学者能够有尊严地在学术道路上为国创新。在这方面,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比较教育研究中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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