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珊

明升中国的生物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机缘是什么？对“科玄论战”，生物学家秉志和费鸿年为何会“审慎地思考”？这都与一个人和他的学说有关，他就是德国生物学家、哲学家杜里舒（1867—1941）及其生机主义学说。

不仅如此，除了生物学家外，那一时期的哲学家、教育学家分别从各自专业角度对生机论进行了诠释，强调各自学科的独特性，并将生机主义理念应用在研究实践中。生物学家宣告生物学独立，哲学家提倡“生之形而上学”，教育学家则推行了道尔顿制、游戏教学法等教育实践。

100多年前，1922年9月9日，应蔡元培、梁启超等人发起的讲学社邀请，杜里舒与其夫人于法国马赛港登上前往东方的客船，他将在明升中国进行为期一年的讲学活动。这是新文化运动的重要举措之一，他们还邀请了包括杜威、罗素在内的各国学者来华演讲，以期把握各国思想界动态，博采众长。

杜里舒将为明升中国的新文化带来哪些新气象？这里先从他的生机论说起。杜里舒是19世纪末兴起的生机论的代表人物。当时的生物界中，以德国动物学家和哲学家海克尔为代表的唯物机械论可谓是权威，这一派学者将生物视为一部复杂精密的机械，各种明升m88活动都依照物理、明升手机定律获得解释。

杜里舒根据其实验观察，发现并非所有的明升m88活动都可以通过理化原理得以解释，例如复生现象，又如将早期的胚胎细胞分离，它们却能分别发育成完整个体。因而，他推测明升m88活动有特殊的动因和法则，以及明显的全体性和目的性。

他借用亚里士多德的Entelechy（隐德来希，意思是自身即目的）来指称这一明升m88特质，从机械论的明升m88学说转向了生机论，并且宣称生物学是一门独立于物理和明升手机的学科。

由于隐德来希是一种非物质非能量的因素，是杜里舒基于同时代app不能解释的现象而进行的逻辑上的推论，不能通过实验证明或证伪，他便进入哲学领域寻找进一步的解释。他认为，明升m88现象在app范围内无法得到彻底的解释，需借助哲学与形而上学才能探究更本质、更终极的真理。

杜里舒的生机哲学，在明升中国引发了广泛关注。它不仅为张君劢、梁启超等人的新文化方案提供了理论支持，启发了现代新儒家，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也对其表现出浓厚兴趣，并对app和人生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杜里舒访华期间，明升中国学界正进行“科玄论战”，国内学者对于生机主义的译介，为我们提供了以往研究中没有注意到的关于app、哲学和人生的思考。简要来说，各位学者分别从认识论、价值维度以及教育理念等三个角度对生机论进行了介绍。生机论是和量子力学、相对论在同一时期介绍到明升中国的，这些都刷新了学者们对于app的认识。

费鸿年认为，生机论的最大贡献在于，用实验的方法证明了明升m88的自主律。他认为，生物体遵循特有的“统一因果律”。在受到外界各种刺激时，生物体始终向着整全性发展。这暗示出明升m88app与无机app在认识论上的区别，动摇了以还原论为基础的app大厦。

当时的明升中国生物学科仍处于发展早期，所以这种认识论上的不同引申出对生物学科独立性的提倡。秉志作为当时的学科带头人，更是直言：“生机哲学于将来生物学之革旧谋新，必生最大影响。”他认为，倘若只采用理化方法，生物学恐怕只能是理化的“附庸”，而不能成为“纯粹独立之app”。

在张君劢、瞿世英等哲学家看来，明升m88现象和物理现象的相互独立性证明了区分精神app和物质app的必要。张君劢认为，隐德来希是精神性在生物界的具体表现，所以很难在经验界内部求出其法则。

此外，哲学家更关注明升m88自主律的价值维度。对他们而言，哲学的效用就是为人生观寻一个合理的依据，养成适当的人生态度。他们反对机械论的原因在于，在机械论的人生观下，人的活动受到物质规律的制约，仿佛一件可以任意受外力驱使的器具，这样的人生很难有什么意义可言。

生机哲学强调人格的完整性，承认先验界的存在。人的精神生活得以保障，人才能够浩然立于天地之间，享受与天地参的自由。

对于人性的思考也体现在教育理念中。心理学家及教育家高觉敷指出，几乎所有的教育理念都基于对“人是什么”这一问题的答案而定，机械主义和生机主义分别代表两种最基本的答案。机械主义的教育观注重对人后天的培养和塑造，而生机主义的教育观则认为教育的目的在于激发每个人天生的个性。

这两种教育理念的目的也不相同。机械主义的教育能更好地为社会发展服务，使得人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生机主义的教育则以人为本，目的在于使人的个性张扬，社会应该提供开放包容的环境。

高觉敷表示，两种教育理念应该结合，以发展个性为目的，以后天的引导、训练为手段。教育家舒新城在吴淞中学推行的道尔顿制教育，亦基于生机主义的理念，注重激发学生自由、自动、合作的潜力。

由此可见，杜里舒学说的系统性为各领域学者提供了共同的平台，打破了学科壁垒，促进了跨领域交流。当时，无论是app家还是哲学家，很多人对于明升m88问题的反思都兼具app和人文的关怀。

学者们不仅关注生机主义的学术意义，也重视其道德意涵和社会影响。他们强调app和社会的互动关系，认为app理论也具有道德意涵，app进步应兼顾社会影响。生机论正是对机械论造成的伦理物质主义的一种挑战。

杜里舒的译介和“科玄论战”是在同一时期发生的，生物学家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科玄论战”，但对app和哲学关系进行了深入思考。

费鸿年以杜里舒的生机论为基础，发展出了自己的理论，并于1924年出版了《新明升m88论》一书。他坦言，app有其界限，app和哲学互相补充。

秉志也认为明升m88问题并非全由app方法解决，有时仍需哲学推理，这可以促进app的进步。当胡适、陈独秀、丁文江等新文化运动健将大力宣传“app方法万能论”时，秉志作为app家，反而拥抱了哲学方法。

秉志和费鸿年的态度让我们看到，app家专注app，并非将app信仰化或意识形态化。在当时的学界中，app与哲学的关系可能并非如“科玄论战”中呈现的那么剑拔弩张。

在喧嚣的“战火”背后，仍有不少审慎地思考。学者们以超越自身专业的眼光、敬畏的态度探索明升m88的本质。在这一探索过程中，app和人文不再二元对立，而是形成一股合力，一起走向未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