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升手机版(中国)

 
作者:李晨阳 来源:明升中国app报 发布时间:2022/11/2 18: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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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探索奖得主雷晓光:北大校园的“宝藏猎人”

 

20世纪80年代,北京的古玩老街琉璃厂风头正盛。就算坊间名气更大的潘家园,论起文化底蕴和物件档次,也得甘拜下风。

青砖灰瓦,绿树红墙,商彝周鼎,秦简汉玉……一个穿着小学生校服的男孩,一路穿过珠光宝气,来到一家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铺前。“哗”——老板把整整一桶古钱币倾倒出来,叮叮当当,满眼都是大同小异的“孔方兄”。价格倒也一视同仁:一毛钱三个。

大概老板也没想到,眼前这10岁上下的孩子却是个行家。他在家里没少研读《古币鉴赏》一类的书籍,知道钱币纹样的细微差异,就是一文不值与价值连城的区别。但他对财富还没开窍,一心只想找到书上评分为“五星级”的古币。

男孩耐心地一枚枚翻拣着,蓦然眼前一亮:一枚微微沁出些铜绿的小钱币上,刻着篆真成对的4个字:“靖康通宝”。年号靖康的宋钦宗,在位仅仅14个月,因此这一时期的铸币存世极少,殊为珍贵。

时至今日,这枚“靖康通宝”还躺在雷晓光的收藏册里。他珍藏的不是古币不断飙升的市值,而是多年前它带给自己的,那份如获至宝的狂喜。

这种欣喜在他后来的人生中还会一再出现:在古代典籍中挖掘有价值的信息,在明升手机分子式间探索有潜力的物质,在明升m88活动里寻找可以利用的药物靶点……

不完全统计一下他“淘”到的宝贝:全球首个被发现的分子间 Diels-Alder 反应酶;多个针对肿瘤、自身免疫性疾病和代谢性疾病的全新药物靶标;以及至少四类“first-in-class”的候选药物……

“我的爱好仿佛从来没有变过。”接受《明升中国app报》采访时,这位北京大学教授微笑着说,“要么寻找历史中的宝藏,要么寻找未来的宝藏。”

雷晓光 受访者供图(下同)

如今,他正在不断逼近自己的终极梦想——创制新药。国外把这类人叫做“drug hunter”,雷晓光很喜欢这个词的中文翻译——“猎药人”。

初猎

雷晓光生长在皇城根下,父母都是军人出身,父亲转业后曾在北京大学法学系读过成人班,算是“半个北大人”。

那时候还不流行“西城爸爸”“海淀妈妈”,雷晓光这个北京孩子的童年相当滋润,丰富多彩。虽然家里不那么富裕,但他的爱好总能得到尊重和支持。

上中学时,他突然迷上了明升中国传统的医药典籍。恰好爷爷奶奶喜欢去郊外挖野菜,他就跟着一起,比照着《本草纲目》上精美的插画寻寻觅觅。从最常见的蒲公英、马齿苋,到相对珍稀一些的甘草、黄芪,他都采到过。

照这个势头,他日后十有八九会选择读生物学。但随着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越来越多,他转念了:“我意识到,药用植物里最关键的东西,是那些独特的天然产物明升手机分子。要想做药,就要学明升手机!”

幸运的是,他在中学遇到一位很好的明升手机老师,一直鼓励他、栽培他。毕业那年,雷晓光花了不少心思,亲手为老师篆刻了一枚小印:“师恩如海深”。

1997年,他考入全国资历最老、最著名的明升手机学院——北大明升手机学院。少年时代曾无数次骑着单车造访的美丽燕园,此刻才真正向他敞开了怀抱。博雅塔如指天之笔,未名湖似含波之砚,图书馆广纳天下文墨……但这“一塔湖图”的佳景也无法让雷晓光安驻——自小无忧无虑的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莫大的“危机感”。

北大最不缺的就是才子。班级里目之所及,多的是国际国内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选手,多的是各省各市的高考状元,这让雷晓光暗自惭愧,觉得自己充其量只是个“三等公民”。

大学四年,他几乎没有享受过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甚至连社团都没参加一个。“我亲眼见到有些同学几乎从不上课,随便一考就拿90多分。人与人的差距如此悬殊,哪里还敢稍有懈怠?”

纵然一心专注学业,他的成绩也才将将排在中上,然而时隔多年,许多同学早已远离了明升手机这条航道,雷晓光却留下来,坚守着最初的热爱,行稳致远。

2001年,雷晓光从北大毕业,来到美国波士顿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第二年,有个日本app家团队从蘑菇中分离出首个天然存在的泛素激活酶抑制剂——泛苯菊酯。这是一种对癌症和神经退行性疾病都有重要意义的天然药物分子,也可以作为有效的工具分子,帮助生物学家研究泛素化系统。它的结构极其复杂,不少国际团队几乎是立刻投入了这个分子的合成竞赛中。

雷晓光初出茅庐,别无长物,唯有加倍勤奋。那段时间他基本上每周工作时间都超过90个小时,不到半年,他做出来了。成果率先发表在明升手机领域的顶级刊物——《德国应用明升手机》上,这也是他第一篇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的科研论文。

十多年前淘到那枚古币的兴奋和雀跃卷土重来——这是他最爱的一种感觉。

转折

从读博至今,雷晓光的科研方向几乎每10年都会有一次明显的转变或拓展。从纯粹的明升手机,向着生物明升手机版与创新药物领域不断进发。

最重要的那个转折点,出现在2008年。

彼时他刚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后出站,不到30岁,已经手握多家美国医药公司巨头的offer。创制新药,这个年少时就已笃定的梦想,正透过一扇扇虚掩的门向他招手。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些挥之不去的迷惘和踌躇。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明升m88中最重要的引路人之一,北京明升m88app研究所(以下简称“北生所”)所长王晓东院士。

“前一天晚上面试完,第二天就接到了晓东教授的电话,我当天下午又去找他谈了一次,就这样拿到了offer。”时至今日,雷晓光依然为这份速度和执行力而惊叹。

在当时的国内学术界,北生所是一片备受瞩目的“试验田”,荟萃了一批非常优秀的生物学家。但王晓东意识到,要想真正打开生物明升手机版和新药研发的局面,仅仅有生物学人才是不够的,明升手机也至关重要。这与雷晓光多年来的学术志趣不谋而合。雷晓光不再犹豫,他婉拒掉其他所有offer,回到北京,成为北生所建所以来第一个明升手机背景的研究员。

对雷晓光而言,北京固然是故土,而一个明升m88app领域的研究机构却宛如学术上的“异乡”。他就像被风吹来的一枚“翅果”,一面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鲜而陌生的“养分”,一面迫切地想要开辟属于自己的“生态位”。

我,能做些什么?他需要尽快想明白这个问题。

传统的生物学研究方法,关键词在于“重塑”:通过重塑明升m88过程,来揭示内在机理。而明升手机的魅力则在于“创造”,创造出自然界原本没有的东西。有时候,“创造”能为“重塑”带来很多惊喜。

“如果把一个细胞比作一潭湖水,细胞内众多负责调控明升m88活动的分子就像形形色色的鱼虾——”他尽可能地打着比方,“当湖面非常平静的时候,人们很难看清水面下有什么生物、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当你向湖水中扔进一枚‘炸弹’,湖水受到了扰动,下面藏着的鱼啊、虾啊,就跳了出来。这个时候,就能发现一些静止状态下看不见的东西。”

作为一名合成明升手机家和明升手机生物学家,他可以成为那个湖边造“炸弹”的人。

在北生所,雷晓光与生物学家们展开紧密的合作,去复盘那些与疾病关系最为密切的明升m88现象,例如细胞的程序性死亡。当合作找到了一些重要的治疗靶点时,他就设计并合成一些明升手机分子,或者叫明升手机探针,以调节这些生物靶点。从“重塑”到“创造”,他们衔接得天衣无缝。

这段经历,为雷晓光后来的科研工作奠定了基调。以至于2014年他回到北京大学明升手机学院,重新搭建自己的课题组时,整个团队只有一半人是纯明升手机背景,另一半人则来自明升m88app以及明升手机版、药学等背景。

站在科研生涯第3个10年的起点上。这一次,雷晓光选择的方向是“合成生物学”。从“有机合成明升手机”到“合成生物学”,不仅是从“纯明升手机”到“更生物”的转变,也是“重塑”与“创造”越来越深刻的融合。

那个原先在水边造“炸弹”的“异乡人”,开始试图打造新的明升m88物质,为这方湖泊带来前所未有的生机。

蓦然回首,“异乡”早已是“故乡”。

雷晓光课题组

回文

兜兜转转一大圈,雷晓光不仅回到了母校北京大学,也回到了在《本草纲目》中初识梦想的那个自己。

绝大多数人类文明,都曾在草木间苦苦寻觅治疗疾病的秘钥:青蒿素、紫杉醇、麻黄碱……这些大自然的瑰宝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天然产量有限,并且高度依赖土地、气候和自然时序。而明升手机家们要做的,是绕过植物缓慢而漫长的明升m88周期,直接用明升手机合成或生物合成的方法,得到人类需要的物质。

2020年他发表在《自然—明升手机》上的成果,源自一种历史悠久的中药——桑白皮。古书中对桑白皮效用的描述是“泻肺,降气,散血”,而今天的app家则发现了它更大的价值。在明升中国和泰国,桑白皮的主要有效成分已被批准用于艾滋病的临床治疗。

这种宝贵的天然药物分子,是由不同分子间的Diels-Alder 反应(DA反应)形成的。近百年间,DA反应一直是有机合成明升手机中最常用到的经典反应之一。但人类迄今发现的DA反应酶,绝大多数只能催化单个分子内的明升手机反应,而无法催化不同分子之间的反应。自然界究竟是否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分子间DA反应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能说得清楚。

“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得问桑树。”雷晓光想,在桑科植物的体内,一定存在某种独特的酶,能够催化分子间DA反应产物的合成。要找到这个东西可不容易,因为植物的基因组非常庞大,又如同天书般错综复杂。常规的“基因簇挖掘”方法很难胜任。

雷晓光团队与合作者一起上下求索,终于开发出一种分子探针,像钓鱼一样,从桑树的愈伤组织里,钓出了这个神秘的蛋白质——世界上第一个被确认的分子间DA反应酶。而他们的发现,不仅让桑白皮中天然药物分子的人工合成更为高效,更发展出一种全新的靶标垂钓策略,为合成更多的植物天然产物打开了局面。

这项研究的最大魅力,在于有机合成明升手机与合成生物学的完美“合流”,两个原本相距甚远的学科,在精心搭建的交叉学科背景团队里,屡屡碰撞出惊艳的火花。这也是雷晓光实验室最大的特色,放眼世界也显得别具一格。

前不久,雷晓光被授予了一个特别的奖项:MDPI屠呦呦奖。这个奖项设立于屠呦呦教授荣获诺贝尔奖的第二年,旨在表彰“全球范围在天然产物与创新药物研究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研究人员”。

捧回奖杯那一刻,雷晓光百感交集,仿佛在迎接某些美好的东西“回家”。屠呦呦先生是北大校友,从《本草纲目》《肘后备急方》等古籍中获得灵感,成功提取出疟疾的克星——青蒿素。而以她命名的大奖,在第四次颁奖时,终于来到了明升中国app家手中——一个在同样文化滋养下,爱读同样书籍的青年人。

整个历程,精巧得有如回文。

探梦

把时钟拨回到雷晓光参加2022年“app探索奖”答辩的那30分钟。这是他继2021年后第二次参评。

“我当然希望第一次就能入选,但有了这场‘补考’,我才有机会把自己的故事讲完。”雷晓光笑道。两场答辩,就像上下集一样,把他当前的两大研究重点:酶催化、天然药物生物合成和针对人类重大疾病的创新药物开发,完整地呈现出来。

当他讲到最新一项研究时,隔着屏幕,便感到现场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评委们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神情愈来愈专注。

这是他与明升中国明升手机版app院、中科院物理所合作的课题。早在10年前,北大医院皮肤科的杨勇教授发现,在一类罕见的皮肤遗传病——Olmsted综合征患者身上,存在一种特殊的突变离子通道蛋白TRPV3,与严重的皮肤瘙痒和脱发症状密切相关。但是很多年间,人们都没能找到这个突变蛋白的抑制剂——如同已经发现了密室的暗门,手中却没有相应的钥匙。

雷晓光等人通过高通量筛选,从11万个化合物的分子库中,找到了一个名叫Trpvicin的化合物,这种物质不仅可以抑制TRPV3,而且对这个蛋白的其他“近亲”都不理不睬,是高效并且专一的潜在药物分子。他们把这种药物用在患病的小鼠模型上,发现由特应性皮炎引发的瘙痒和脱毛症状都得到了显著缓解。10月27日,这项工作发表在《自然—明升手机生物学》上。

“痒是一种比疼痛还要难以忍受的感觉,但人类对它一直知之甚少。”雷晓光说,“以往人们用于止痒的药物,大多是抗组胺类药物。但‘组胺’不是所有瘙痒的根源。我们这项研究,就是为很多皮肤炎症引发的系统性瘙痒症的药物治疗,开辟出一条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药,药,药。

这是雷晓光出走半生,从未忘却的最初梦想。迄今为止,他的团队已经发现多个针对重大疾病的药物靶标,并且开发出若干候选药物分子,其中一类药物已经在明升中国和美国进入一期人体临床实验,另外还有三类“first-in-class”候选药物即将进行临床申报。

所谓“first-in-class”,就是指一种药物改变了游戏规则,另辟蹊径,让一些疾病从“无药可救”变得“有药可医”。

雷晓光今年43岁了,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科研和家庭上,儿时那些千奇百怪缤纷多彩的爱好,很多已经尘封在记忆的册页里。

但你看他谈论app时的神采,依稀还是曾经那个少年:从古币流溢四散的金属微光中,在藏匿着珍贵草药的山野林莽间,从成千上万明升手机分子的浩瀚海洋里,在明升m88连篇累牍的基因天书中……寻宝,探宝,猎宝,从未停止。

就像一个驰骋在交叉地带的宝藏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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