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老师患癌症，学校不但不给予关爱，还将其以连续旷工为由开除，校领导还冷冰冰地说，“不要给我哭，我见这样的事情挺多的，学校有规章制度，我也没有办法。”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对待患病教师的“冷血”做法经媒体报道后，引起广泛关注。

这所学校开除患病老师的决定，已经经法院一审、二审，被宣布无效。对此，已经没有必要讨论学校的做法是不是道德了，因为其行为已违反法律，在法律底线之下，学校连基本的教师权利也没尊重，也就别指望其给予教师人文关怀了。道德的做法是在法律规范之上，学校依法保障教师权利却在法律义务之外。

有很多网友指责兰州交通大学，但其实这是一所独立学院，学生毕业授予的是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的文凭，有独立的学士学位授予权。而这件事也折射出目前部分独立学院办学的困境。由于学校办学经费有限，一些独立学院几乎全部依靠学费收入办学，为“节省”办学成本，不但压缩教师职数，减少专任教师，还不保障教师基本权利，这样的独立学院是很难办出特色与高质量的。随着高等教育竞争，尤其是生源竞争的加剧，如果独立学院不转变办学思路，重视师资建设，提高师资水平，将难以迎接挑战，会萎缩甚至破产关门。与此同时，政府部门也应该加大对独立学院（民办高校）的扶持力度，给独立院校和民办高校生均成本补贴并逐步提高补贴额度。

有的人认为独立学院很有钱，“暴利赚钱”，但其实不然，我国大多数独立学院的办学经费相当紧张，抛开独立学院要向投资方（包括母体学校、企业投资方）按学费收入的一定比例上交费用，包括管理费和投资回报外（有的两者相加超过30%），就是把所有独立学院的学费收入都用于学校办学都不够。拿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来说，该校2016年的学费标准是文史、经管类专业每人每学年9800元，理工类专业每人每学年11000元，艺术类专业每人每学年12000元。这比当地公办高校学费标准高多了——兰州交通大学的本科专业学费：工学类专业4700元/学年，文学类专业4000元/学年，外语类专业4400元/学年，理学类专业4300元/学年，艺术类专业6800元/学年，建筑学与城市规划专业5500元/学年。但是，公办学校有财政的生均拨款，而独立学院则没有。在甘肃，全省高职院校生均财政拨款水平2015年不低于10000元，2016年不低于11000元，2017年达到12000元。与此对比，如果没有财政拨款，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的学费还不及当地公办高职院校的财政拨款。

如果独立学院再上交费用，剩下的生均办学费用可能只有高职院校的60%～70%，甚至不到。在这样的办学经费情况下，独立学院就只能压缩办学开支，调查显示，大多数独立学院的专职师资不到教师队伍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一是公办高校退休教师（学校只支付基本薪酬、劳务费，不必交养老金、保险金），另外三分之一是在校研究生（以兼职形式给学生上课，只给兼职劳务费）。在对待专职教师方面，独立学院教师的共同感受是，任务很重，需身兼数职，但待遇却不高。有的青年教师只是把独立学院当跳板，积累经验后，能去体制内的公办学校就会想办法离开。这也造成独立学院师资建设的恶性循环，学院不愿意投入培养、培训教师，漠视教师的权利。媒体报道这所独立学院的负责人称“学校有规章制度”，从独立学院的经营状况看，能有怎样的漠视职工权利的规章制度是可以想见的，因为学校办学就在扭曲的环境中。试想，办学经费严重短缺的学校，会允许一名教师长期生病拿工资不干活，还帮其交养老金、保险金吗？

独立学院的办学经费状况与运行模式，决定了其办学的尴尬处境，依靠独立学院目前的师资构成，是难以形成独立学院的吸引力的—— 一名学生花两三倍学费，得到的是更差的教育，独立学院显然在公办院校面前没有任何吸引力。我国取消高考录取批次，给独立学院、民办学校平等竞争的机会，但不解决独立学校自身办学的困境，独立学院在竞争中会败下阵来。解决这一问题，首先，需要独立学院拓宽办学资源渠道，不能只依靠学费收入办学，而且独立学院的举办者不能把学校作为提款机，需要长期投入办学，才能形成学校品牌；其次，需要政府部门根据独立学院的属性（在民办教育实行分类管理后，民办高校可分为营利性的民办教育和非营利性民办教育），对于非营利的独立院校应给予生均培养经费补贴，这样才能让独立学院摆脱经费困境，专注于办学，并保障教师和学生合法权益。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