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星球》《黄石公园》《明升m88》《大猫日记》……20年间,BBC御用野生动物摄影师约翰·艾奇逊把一幅幅大自然的生存图景定格在了这些纪录片里。镜头背后的故事,则被写进了《消失的脚印》这本书里。
20年拍摄笔记
乌云密布,海面上波光粼粼,狭长的沙滩洁白而炫目。这是一座完全由破碎的珊瑚和贝壳构成的小岛。清澈透明的绿色海水,像猫眼一般深邃。这座小岛上数量最多的鸟类是黑脚信天翁。它们体型硕大,羽毛呈深棕色,有一张灰脸,当然,还有一双黑色的鸟脚。暴风雨将至,天空越来越阴沉。一阵狂风横扫整座小岛,几百只仅几个月大的信天翁雏鸟展开翅膀,准备尝试一生中第一次飞行。
此时,在海水中,一个模糊的物体正在悄悄地游动。它有着锐利的背鳍,皮肤上有类似于光斑的条纹,方便它隐身于光与影的变换中。这是一条虎鲨。远处正在练习飞翔的信天翁正迎着微风踮起脚,感受气流拂过翅膀,丝毫没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这一切,正被镜头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双眼睛来自约翰·艾奇逊。他站在一座距离小岛30米的海中小平台上,和他一起的只有三块木板、一段栏杆和一个三脚架。眼睛镇定地看着镜头,但他的心中却无比纠结——拍下这些鸟儿死亡的过程令人恐惧,但如果不记录发生的真相,他远道而来的此行就算失败了。
这样的等待、记录与纠结常常发生在约翰·艾奇逊已进行了20年的拍摄旅程中,也被记录在了《消失的脚印》里。《消失的脚印》一书共有14章,每一章都会讲述一段野生动物拍摄的故事。约翰·艾奇逊带着读者从春日暖阳里的印度和美国,走到了冰雪覆盖的北冰洋、南极洲、阿留申群岛,还有冬季的明升中国鄱阳湖和美国黄石国家公园。他躲在由帆布做成的伪装帐篷里,向读者介绍饥饿的北极熊、神出鬼没的猞猁和命悬一线的企鹅。很多时候,他还会讲起隐藏在镜头背后的那些人的故事。他们和野生动物一样,也是性格各异、活泼有趣,他们是拍摄自然纪录片不可缺少的那群人。
“我希望这些故事能让大家明白,通过自然纪录片了解野生动物,有时会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同,有时也会为动物们的生活带来不同。”在书的前言中,约翰·艾奇逊写道。
令人哀伤的探险旅行
对于本书的译者王尔笙来说,翻译、校对书稿的三个月,像是一次跟着约翰·艾奇逊进行的一次探险旅行。
“为了准确翻译书中的每一处细节,我会利用各种网络手段梳理出作者当时的行进路线、自然环境和拍摄场景。”王尔笙告诉记者,“比如,在翻译《摩天大楼间的游隼》这一章时,我用谷歌地球和街景地图、文字搜索、图片搜索、视频搜索等各种方式,再现了作者跟随管理人员登上韦拉扎诺海峡大桥、到狱政局大楼旁的建筑拍摄游隼的过程,看到了克莱斯勒大厦和美国银行大楼等处的游隼落脚地,还有旅游时很难赶上的‘曼哈顿悬日’,也被我搜出来细细欣赏一番。”
这样的搜寻还是相对简单的,因为毕竟是生活在大都市内的游隼,被媒体记录下来的几率很大。反之,诸如南北极地区的探险经历,搜集资料就不那么容易了。“纸面上搜寻的难度尚且如此,作者亲身涉足陌生的险地拍摄野生动物,其辛苦和危险更是可想而知。”王尔笙说道。
跋山涉水是对身体的考验,沿途所见的很多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野生动物更让拍摄者触目惊心。“在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我们看到了死去的信天翁雏鸟,它们是被塑料噎死的,因为它们的亲鸟错把塑料当成了食物。”约翰·艾奇逊记录道。
每当翻译到野生动物生存状况的部分,王尔笙的心里都像压了块大石头。“最令我揪心的就是既饥饿又疲惫的北极熊。这种看上去不怒自威的动物,竟然如此脆弱,餐与餐之间的距离能达到100公里,而且对其最致命的就是正在消失的浮冰。这是北极熊的悲哀,更是人类的悲哀。”王尔笙说,“还有书中写到的白鹤,也让我印象深刻。这种动物把明升中国鄱阳湖作为越冬地,也是明升中国人心目中的吉祥鸟。我所在城市天津的北大港湿地就是白鹤每年迁徙重要的中途落脚点,白鹤能在这里充分补充能量还不受到伤害,是我最大的心愿。”
站在大自然的一边,还是它的对立面?
约翰·艾奇逊乐于在书中讲述自己拍摄野生动物时的心理历程。
开头那个信天翁与虎鲨的故事,最后以鸟儿幸运躲过了鲨鱼的攻击而告终。约翰·艾奇逊写道“自己心中窃喜——至少看到一只信天翁逃出生天了”,但转而又想“我从信天翁的视角拍摄到这一幕,因此不可避免地会对这种鸟产生同情,但我们团队中还有水下摄影师,他们要拍摄水下发生的事情。他们向我介绍了鲨鱼那令人惊叹的对时机的把握能力以及非凡的导航本领。他们会指出,鲨鱼对于海洋的健康是至关重要的,并介绍了鲨鱼的美和过度捕捞导致它们的种群数量急剧下降的现状”。
“从影片的拍摄、编辑乃至旁白,观众都可以发现他们同情哪种动物,许多观众也会一样选择战队。但我们真的必须在鲨鱼和信天翁之间做出选择吗?”约翰·艾奇逊说,“最为重要的选择,并不是我们是站在捕食者的一边,还是猎物的一边,而是我们要站在大自然的一边,还是它的对立面。”
“这本书名叫《消失的脚印》,确实,如今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动物的脚印正在一天天消失,人类的脚印却在一天天增多。”王尔笙说,“我看到报道称,现在的切尔诺贝利隔离区已经成了野生动物的天堂,驼鹿、狍子、马鹿、野猪都生活得很好,看上去更像自然保护区。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隔离区内,宠物和家牛都变成了野生动物,野生植被已经把停车场和建筑物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这说明大自然是有强大的再生能力的,同时也说明人与自然已经属于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态势。如果人类不等到自身发生灾难后,而是主动为野生动物留下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那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提醒人类看一看那些动物正在消失的脚印,正是约翰·艾奇逊多年拍摄纪录片和写作本书的目的所在。“动态影像展现的这些故事,把人们从未真正见过的动物展现在他们面前,包括那些深陷困境的动物,比如漂泊的信天翁或阿德利企鹅,或者像游隼和南极毛皮海豹这种种群数量奇迹般恢复的动物。”约翰·艾奇逊说,“只要您的孩子和我的孩子观察它们,并为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迷人的世界而感到幸运,他们便在保护野生动物及其家园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那些引人入胜的影片让人担忧我们可能会失去什么,不仅是最具吸引力的物种,而是所有复杂的、美丽的自然奇观。感动,是我们的影像具有的最重要的意义,如果它们做到了,或许我们中会有更多人选择站在自然界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