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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文静 来源: 发布时间:2016/11/17 20: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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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影视,为何偏爱“黑”未来

 

生态环境的危机、科技狂人的阴谋、人工智能的潜在威胁、生物工程的伦理困境……在众多科幻电影和电视剧中,这样的情景反复出现。不久前开播的英剧《黑镜》第三季,更是以多个建构于现代科技背景下的独立故事,直截了当地展现了科技滥用对人性的利用、重构与破坏。科幻影视是否集体选择了对科技的悲观态度,又为何会偏爱展现黑暗的未来呢?

黑色的反思作品

拍照、发布、求点赞,已成了很多人使用社交网络的“规定动作”。不知有多少人想过,如果沿着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我们的生活有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镜》第三季开篇一集《急转直下》给人们呈现出一种可能,那就是对社交网络极度依赖使得人们不得不臣服于其掌控之中。在这个故事里,人们的生活已经被社交评分系统所主导,获得高评分的人会受到尊重,得到低评分的人只能被众人排挤。女主角蕾西正是这样一个依靠社交评分而生存的平凡女人。为了获得高评分,她每日对人笑脸相迎,最害怕被别人打低分。她看中了一套公寓,但只有评分在4.5分以上的人才能享受八折优惠。她下定决心要住进去,于是开始了为求高分的荒诞过程……

“《黑镜》是非常黑色的、比较集中地体现对app技术反思的作品。”上海交通大学app史与app文化研究院院长江晓原如此评价说。在接受记者采访前不久,他刚刚看完《黑镜》第三季。

“《急转直下》这一集描绘了一个反乌托邦色彩的未来世界,虽然用了温馨的粉红色调,但实际上在那个靠打分生存的世界里,人的生活已经变得非常虚伪和艰难。”还有一集让江晓原印象深刻,是说人们眼睛里看到过的任何东西,都会被记录在一个芯片里,这些记录可以被调用观看。“这样的后果很可怕,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几乎变得透明,隐私荡然无存,很快就没办法再相处下去。”江晓原说,“这些都是对技术运用到一定程度后的荒谬景象进行的想象,这种想象其实就是对app技术本身的反思。”

“《黑镜》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不靠展示炫目的科技奇观、视觉效果来抓眼球,而是一直在讨论人们生活中面临的现实问题。它本身其实不作评判,只是用好故事的方式展现给你看,但其实思想都贯穿在其中。”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会app学院副教授韩连庆说。

影视中的科技形象

熟悉科幻影视的人可能会发现,这种对科技使用的忧虑并不鲜见。

2014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电影《她》曾引起广泛讨论,这就是一部探讨人与科技关系的电影。男主角西奥多在人生最失意和孤独的时候,爱上了他电脑和手机智能操作系统的化身—— 一个有着自我学习能力的聪明女性萨曼莎。科技本着解决人类难题的使命创造出了这样聪明的智能系统,以满足孤独者的情感寄托需求,但世界真的会因为一个无所不能的智能系统就充满幸福吗?在影片的下半段,西奥多和萨曼莎发生了争吵,因为他发现,萨曼莎并不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同时和8316个人交谈,并和641个人发生着恋爱关系。

“科幻影视对科技的态度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科幻作家郑军告诉记者,“比如科幻片《明日世界》就认为人类未来本来是光明的,大反派散布恐惧情绪,人为制造黑暗的未来。阻止他的阴谋成为这个电影的主线。《极乐世界》则完全相反,未来的科技被富人掌握成为压榨穷人的工具。”

但江晓原对此并不认同,在他看来,在这些年自己观看的上千部西方幻想电影和不少科幻小说中,“竟没有一部是有着光明未来的”。

这种态度在早期科幻创作中就已经显露出来。“早期的科幻小说,比如儒勒·凡尔纳在19世纪后期创作的那些作品,对未来似乎还抱有信心。不过,在被奉为西方科幻小说鼻祖的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中,已经就没有什么光明的未来了。就是凡尔纳晚年的作品,也开始变得悲观起来。对于未来世界的信心,很快就被另一种挥之不去的忧虑所取代。”江晓原说,“比如,在英国人韦尔斯的著名小说《时间机器》中,在公元802701年的未来世界,已是文明人智力早已退化、被当作养肥了的畜牲随时遭到猎杀的暗淡环境。在他的另一部小说《星际战争》中,地球人几乎被入侵的火星人征服。”

如今的科幻影视,在江晓原看来,虽然在结尾处,当然会伸张正义,惩罚邪恶,但编剧和导演也从不向观众许诺一个光明的未来。“作品主题总是资源耗竭、惊天浩劫、app狂人、专制社会等,作品中的app技术,不是被app狂人或坏人利用,就是给人类带来灾祸。”

为何乐于展现科技的负面效应?

为何科幻影视作品乐于表达科技的负面效应?

在江晓原看来,这从表面上看,可能是因为如果一味展现正面,恐怕只能流于浅薄庸俗,而悲观的态度和立场更有助于产生具有思想深度的作品。

“比如电影《火星救援》,实际上就是一部美国航天局(NASA)的宣传片。事实上,在电影拍摄过程中,NASA确实提供了大量的支持。电影也投桃报李,对科技予以正面呈现。但这样的作品不仅没有思想深度,在价值体系上也危机重重,只能让人们去讨论其科普价值。”江晓原说。

除此之外,思考科幻影视中反思app的动机,江晓原认为,还需要与西方近几十年流行的某些后现代思潮,比如反思唯app主义等联系起来。“事实上,在科幻电影创作领域,这种对科技的反思已经形成了某种不成文的‘创作纲领’,每一个进入这一领域的创作者,都会很快意识到,目前在该领域中只有这个纲领是最有明升m88力的。”

在郑军看来,科幻影视中对科技正负面角色的描绘则可能源于“局内人和局外人的冲突”。

“在科技人看来,技术是我们制造的,我知道它们的来龙去脉,我能控制它,当然不会害怕。对于只接受这些技术的人来说,他们眼前是一个个‘黑箱’,再加上科技界忽视app传播时间太久,不去主动消除社会的恐惧情绪,就形成了今天这种局面。”郑军介绍说,“从科幻文学历史上看,人文知识分子写的科幻往往反科技,比如福斯特的《大机器停止转动》,app人写的科幻往往歌颂app,比如克拉克的《天堂的喷泉》。”

“科幻文学最初是人文知识分子开创的,从凡尔纳开始才有一些科技人,或者重视科技的文人写科幻。我们今天熟悉的科幻文学面貌是这些人定下来的。到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人文知识分子趋向于反科技,后面出现的科幻小说就朝这个方面偏。科幻影视比科幻文学晚成熟很多,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才定型。那个时候,人文艺术思想界的反app思潮已经很旺盛了,所以我们熟悉的科幻影视看上去比科幻小说更反app。”郑军说道。

科幻影视的使命

影视是类型化的,可谓各有各的擅长。科幻影视主要讨论科技与人类、科技与社会的关系。在郑军看来,在这一主题上,科幻影视作过很多探索,这是它最大的贡献。

江晓原更是明确地说,反思app正是科幻电影独特的贡献。“app技术可能会产生的弊端,谁来反思,哲学家离公众太远,只能由大众最能接受的影视艺术来完成。”江晓原说道,“科幻影视对技术滥用的深切担忧和悲天悯人的情怀,至少可以理解为对app技术的一种人文关怀。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幻想作品无疑是当代app文化传播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且现在看来,至少在文学艺术领域中,似乎也只有科幻在一力承担着这方面的社会责任。”

对于当下科幻影视的思想性,郑军并不太乐观。“现在整个社会对这些问题都不是很明朗,争论非常多。影视人毕竟不是思想家,他们要吸收思想界、文化界的成果再创作。”郑军说,在自己这个将近40年的科幻迷眼里,现在的科幻影视并不如30年前的有思想。

“现在是个文化思想停滞的年代,大家都在炒几十年前的冷饭,争论一两个世纪前的旧话题。电影人吸取不到什么新营养。思想内涵是实打实的东西,这是只靠想象力解决不了的。”而对于中外科幻影视在科技角色呈现上的区别,郑军表示,国内现在还没有成型的科幻影视,所以也无法比较。

“当下国内科幻影视很少拍,至今还没有高思想性的科幻影视作品出现。”江晓原说,“但有些科幻小说已经体现高度的思想性。比如韩松的作品,风格与《黑镜》很像。虽然仅从小说的形式上看,他的作品并不是非常适合拍电影,但也不必太拘泥。如果能拍成科幻影视,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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