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稻风暴眼中的袁隆平:埋头攻关水稻“核武器”半年走遍大遍大半个明升中国
从今年4月9日,“两优0293”水稻在安徽遭遇减产绝收一事被披露开始,关于“超级稻”的各种讨论至今未绝。10月9日,袁隆平在《环球时报》上发表的署名文章《请别再向超级稻泼脏水》,无疑为超级稻讨论又添了一把火。在不同地方,袁隆平表达着相同的观点:超级稻研究事关国家粮食安全,推广超级稻可为国家粮食安全做出贡献。
作为“杂交水稻之父”,无论对业内还是业外,袁隆平的一举一动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其发表文章的日子和“两优0293”水稻被曝光减产绝收的日子距离正好半年,这半年里,袁隆平都在做什么?他去了哪里?说了哪些话?为此,记者展开调查,试图还原风暴眼中的袁隆平。
10月9日,穿着简单方格子衬衫、白色西装外套的袁隆平现身江西。在江西的一天时间里,袁隆平跑了两个地方:南昌市成新农场和上饶市鄱阳县饶丰镇——分别位于鄱阳湖东西两岸的水稻示范基地。
同一天,环球时报刊发了袁隆平的署名文章《请别再向超级稻泼脏水》,他在文中表示,超级稻研究事关国家荣誉和粮食安全,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绝不会退缩。巧合的是,这一天距有媒体曝光“两优0293”水稻品种减产绝收事件正好6个月,那是袁隆平及超级杂交稻遭受质疑的起点:4月9日,安徽六市种植的杂交稻因天气原因出现大面积稻瘟病导致减产绝收一事被媒体曝光,从而掀起了超级稻备受质疑的序幕。
10月13日,袁隆平已从江西回到了湖南长沙,《请别再向超级稻泼脏水》一文刊发4天也引起了轰动。在长沙接受《每日经济手机版》记者采访时,袁隆平表示,外界部分质疑之声有“居心不良”之嫌,这位平日温和的老人以其少有的坚决告诉记者:“我85岁但我不服老,你们批评我,我毫不会动摇。”
袁隆平秘书向记者表示,“两优0293”事件后,袁隆平依然埋头于第五期超级稻的研究工作,在全国各地指导播种、收割,“他基本上都在忙这个事情,哪有时间去管人家讲什么。”
稻瘟病爆发:高产凯歌戛然而止
4月9日,一篇题为《安徽万亩袁隆平超级稻减产绝收 被下“逐客令”》的手机版报道在网上传开:安徽六市种植的“两优0293”水稻因天气异常导致稻瘟病,发生大面积减产、绝收,受灾面积超过万亩。“两优0293”也因此遭遇“逐客令”,安徽省农业委员会下属的种子管理总站多次上书,要求农业部重新审定“两优0293”的种植区域,并希望“不再包含我省”。
由于涉事品种“两优0293”在宣传推广中被冠以“超级稻”名称,超级稻多年来的高产凯歌由此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盲目追求超高产目标”、“高水高肥不环保、“增量不增产”、“米质口感差”等质疑声不断。
85岁的“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被卷入舆论漩涡,当时的他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南三亚杂交水稻基地,正在攻关被其称为水稻“核武器”的第五期超级稻品种“超优一千”。“4月9日那天,我们正好在海南做第五期超级稻的大面积验收。4月从三亚回来,又要在长沙播种,到10月又要收割。”袁隆平秘书在一次通话中告诉《每日经济手机版》记者。“两优0293”事件爆发5天后,袁隆平首度发声回应此事,他表示不认同“超级稻重产量不重质量”的观点,并表示“这次在安徽出了点小问题,不能说超级稻都有问题”。
5月初,刚从三亚回来的袁隆平向长沙的电视媒体介绍了第五期超级稻公关品种“超优一千”,虽没有直接回应“两优0293”事件,但袁隆平表示,随着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已经不满足于吃饱,还要吃好,所以我们也做了战略调整,既要高产又要优质。”
记者整理关于袁隆平的公开报道发现,这是在《环球时报》发表署名文章前,袁隆平最后一次公开表达关于超级稻质量与产量的看法。
袁隆平的疑惑:超级稻有什么错?
过去沉默的半年里,没人知道袁隆平想了什么。面对针对超级稻的质疑之声,或许袁隆平自己也充满困惑。
“他(袁隆平)说,超级稻有什么错啊?到底是多花了钱去做研究?还是没做出什么成果来?还是老百姓没有受益?无非就是超级稻在发展过程中,有些品种不抗病,这是研究中出的问题,不能说整个项目不对,否定整个项目。”一位接近袁隆平的人士告诉《每日经济手机版》记者。
“任何事情,有赞成的(声音),也会有反对的,要说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这也是不正常的。有些人从他们的专业角度、技术角度提出看法,这也很正常。”前述人士表示,超级稻的科研工作不能因为出现质疑的声音就停止。第五期超级稻在全国一共设有39个百亩示范片。“这个事情(‘两优0293’事件)农业部作出了相关结论,实际上与袁老师关系也不大。”
据袁隆平秘书介绍,“两优0293”事件后,袁隆平仍忙于在遍布全国各地的示范田内播种、考察、验收第五期超级稻,“最忙的是8月、9月和10月。”
事实上,从7月中下旬开始,离开海南三亚的袁隆平就忙了起来。
7月17日~7月19日,袁隆平在广东梅州三地考察,察看“种三产四”丰产工程攸县示范基地,测产验收“华南双季超级稻年亩产三千斤技术模式”试点以及调研企业。
8月~9月期间,袁隆平先后前往湖南邵阳、重庆、河南信阳、山东日照、湖南湘西和湖南湘潭等地考察验收超级杂交稻百亩高产攻关示范片。
9月下旬,袁隆平率领科研团队赴柬埔寨推广杂交水稻,他用流利的英语向当地官员和农业专家介绍了杂交水稻的最新高产技术和推广现状。他还表示,有信心在3年时间内把柬埔寨的水稻产量由目前的每公顷3吨提高到10吨。从柬埔寨回国后,9月30日国庆前夕,袁隆平还参加了在湖南衡阳杂交稻新品种发布会。“他反正一年到头都是这样,现在10月份一过,11月要去三亚播种,到明年4月又要去收割。”袁隆平秘书透露。
半年时间里,袁隆平多次强调,超级稻科研工作对于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有着重要意义。
10月9日,在江西南昌成新农场察看超级杂交稻的长势后,袁隆平也表示,江西是从未间断输出商品粮的两个省份之一,“如果在推广超级杂交稻上加把劲,就能为国家粮食安全做出新的贡献。”
记者整理公开报道发现,半年来,袁隆平无关杂交稻工作的个人活动屈指可数。生日当天,袁隆平也是在带领拜访者参观其水稻试验田中度过。
但从其为数不多的个人活动,也能发现这位85岁老人的另一面。
6月底,袁隆平回湖北母校观看了世界中学生田径比赛。中学时代的袁隆平是游泳健将,曾获得市游泳比赛金牌及省比赛的银牌;7月下旬深圳调研期间,他陪同家人游玩了一次野生动物园,看了一场AC米兰与国际米兰的足球赛。
半年后发声:人不服老越干越有劲
国庆假期后,袁隆平的署名文章《请别再向超级稻泼脏水》发表在环球时报上,再次引起关于超级稻的讨论。
袁隆平在文章中表示,超级稻在技术上仍有一些问题有待解决,比如其对病虫害尤其是稻瘟病的抵抗性还不甚理想,“我理解社会对于我们农业科研的高期待,但农业科研和生产从来不能一蹴而就。超级稻的生长和改进周期很长,起码需要三年五年时间,即便你晚上加个大夜班也无法那么快就解决问题。”
袁隆平在文章中介绍,目前全世界水稻种植面积在22亿亩左右,平均单产为300公斤,即便在日本等一些农业科技较为发达的国家,平均单产也只有450公斤,“仅从这点就能看出,发展超级稻给明升中国的农业生产带来多大优势。”
10月13日,袁隆平在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接受了《每日经济手机版》记者的采访,会议室内,袁隆平坐在悬挂着“2014年超级稻试验田亩产突破1000公斤”牌匾下的座椅上,他告诉记者,大面积推广超级稻带来的增产,“是非常了不起的数字”。
“我们的第一期超级稻,在生产上推广后,平均亩产量是550公斤;第二期超级稻,在试验田里亩产800公斤,大面积推广后,平均亩产达到600公斤左右;第三期超级稻试验田亩产量是900公斤,推广后平均亩产达到650公斤。50公斤一个台阶(增长)。第四期超级稻,现在还没有推广,试验田亩产是1000公斤,大面积推广后,又可以上一个新的台阶,我估计平均亩产可以达到700公斤。”袁隆平说。“第五期超级稻现在还没有立项,我建议农业部立项,它的指标不是亩产了,要和国际接轨,是每公顷16吨,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亩产要达到1067公斤。这个数字今年在云南达到了,每公顷16.01吨。”袁隆平告诉记者。
袁隆平也曾多次对媒体表示,追求水稻高产、高产、更高产,是超级稻实验永恒的主题,这是科研人追求的永恒目标。
在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超级稻试验田内,袁隆平指着丰收的水稻告诉《每日经济手机版》记者,自己还有希望,还要发挥老骥伏枥的精神,“现在我要在90岁前,拿下17吨(每公顷),越干越有劲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还是要做我们的研究。”采访第二天,袁隆平秘书在与记者的电话沟通中说道。
记者观察
水稻抗性之谜:为何高产容易高抗难?
每经记者 吴泽鹏
“两优0293”事件后,袁隆平曾发声表示超级稻并非“重产不重质”,他直言“这次在安徽出了点小问题,不能说超级稻都有问题。”
但此言论随即遭到反击,有公开言论质疑:“超级稻只是‘出了点小问题’吗?app从来都不会对“小问题”掉以轻心;今天,我们既无需对超级稻落井下石,但更要正视类似超级稻领域那些并不太小的‘小问题’。”
《每日经济手机版》记者采访了解到,在抗稻瘟病方面,超级稻并不“超级”,高抗的品种很少(农业部对水稻的稻瘟病抗性共分为9级评定指标,级别越低,抗性越高,最低为高抗;反之,抗性就越低,最高为高感)。
此外,“抗性”并不是超级稻的专利,虽然认定超级稻的指标包括抗性,但对于抗性指标的要求仅为抗当地1种到2种主要病虫害,并未针对稻瘟病作出规定。
高产但不高抗?
安徽“两优0293”水稻减产绝收事件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去年8月,安徽时值持续阴雨、寡照、气温低于常年同期,导致“两优0293”水稻品种稻瘟病发生特别严重,造成大面积减产绝收。
随后,关于超级稻的争议持续不断。其中,质疑声最多的便是“超级稻重产不重质”、“高产但不高抗”。
10月9日,袁隆平在署名文章中也表示,超级稻从来不是十全十美,“近期出现的质疑也暴露了超级稻本身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其对病虫害尤其是稻瘟病的抵抗性还不甚理想。”
1996年农业部立项“明升中国超级稻”育种计划,目前超级稻品种已经进化到第四期。截至今年4月,全国累计通过农业部认定的超级稻共118个品种。
国家水稻数据中心数据显示,在118个超级稻品种中,对稻瘟病达到抗、中抗的品种均有6个,达到高抗的品种仅有1个。另一方面,对稻瘟病抗性显示为感的品种有4个,显示为中感的品种达到18个,显示为高感的品种也达到13个之多。其余品种在“特征特性”中未对稻瘟病抗性具体描述。“水稻的抗性很难达到抗或者高抗,这其中一个原因是品种审定对抗性的标准要求过高。”广东茂名一种企副总告诉记者,对于育种者而言,其目标都是培育高产、高质的种子,“但标准太高,像你以姚明作为身高标准,我们就算长到1.8米,那还是达不到要求的,还是矮子。”
据了解,稻瘟病在广东的发生率最高,在品种审定的过程中,对稻瘟病的抗性要求也最为严格,2014年,广东省品种审定委员会共审定水稻品种48个,抗性及以上品种达到了25个,但高抗稻瘟病品种占的比例依然很少。
抗性要求未明确稻瘟病
稻瘟病被称为水稻的“癌症”,为何又有一批对其表现为感、中感甚至高感的水稻品种能够通过审定,从而成为超级稻?
据《超级稻品种确认办法》(农办科【2008】38号)规定,超级稻品种在产量、品质和抗性等方面都有具体的指标要求。农业部通过认定,对达到各项指标的品种确认为“超级稻”品种。
值得注意的是,该办法中对抗性指标的要求仅为“抗当地1-2种主要病虫害”,并没有针对稻瘟病提出具体要求。
前述种业公司负责人就表示,虽然《超级稻品种确认办法》中有提到抗性,但具体操作中,往往只参考产量及生产应用面积。
记者还了解到,稻瘟病的发生原因较为复杂,即使水稻品种在审定时达到了抗甚至更高水准,但也存在因抗性下降、外界环境变换等原因从而引发稻瘟病的的危险。
“所谓抗性,例如抗稻瘟病在这个省表现为抗的品种,到外省,也不一定100%都抗,另外不同品种的抗性,年度间也会有所差异。”某水稻研究院育种研究者告诉记者。
此外,据华南某水稻研究所所长介绍,田间的致病病菌无时不处在变化之中,这给育种带来了一定难度,“这块田里致病的病菌有很多种生理小种,例如A群、B群、C群、D群、H群等,刚开始几年,田里主要有A群、B群,而该品种水稻刚好是对A、B群表现为抗的,但种种植几造后,不抗的生理小种如C、D,H等群的比例就会越来越多,最终导致该品种就有原来的抗变成感病了。”(原标题:超级稻风暴眼中的袁隆平:埋头攻关水稻“核武器”半年走遍大半个明升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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