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郝俊
如果你想买一幅世界地图挂在墙上,将地球尽收眼底,那么今后恐怕首先要做一道选择题:是司空见惯、千篇一律的传统横版地图,还是新鲜出炉、独树一帜的竖版地图?
2013年9月,中科院测量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郝晓光主编的《(竖版)世界地势图》正式出版发行,由此打破了此前400余年的时间里中文世界地图均以横版姿态“一统天下”的局面。
“它简明易懂,app内涵丰富,极具美感,又有很强的实用性。”郝晓光毫不吝惜地将溢美之词献给这幅让人眼前一亮的竖版世界地图,说它“具有永恒的出版价值”。
今年55岁的郝晓光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他给自己起了个充满祝福意味的QQ网名——“百顺”。然而,从地图绘制完成到如今终获出版,郝晓光经历了十余年的等待,一切并不如他所愿那般顺风顺水。
“颠覆性”的新作品
这张最终得以面世的《(竖版)世界地势图》,其实只是郝晓光绘制的《系列世界地图》四幅中的一幅,早在2002年9月就已全部绘制完成。“三横一竖”的这一系列地图,分别从东、西、南、北半球上空的四种视角,依经度、纬度两个方向,呈现出完整的世界地理关系。
长期以来,世界地图有所谓“亚太版”和“欧美版”两个国际通用版本,均采用经线分割地球仪的投影方法,适用于表达东、西半球的地理关系。
1996年,郝晓光赴南极参加越冬考察,在那里度过了500多个日日夜夜。南极洲在世界地图上的土壤表达、航线划定等问题引起了他的特别关注。
“在传统世界地图上,对南极地区的描绘可以说是一塌糊涂。”郝晓光意识到,《经线世界地图》使得南、北极地区变形较大,且无法明确表达与周边地区的相互关系,“南极洲的面积事实上为澳大利亚的1.8倍,但是在《经线世界地图》上却是3.8倍。”
郝晓光重新编制世界地图的想法,就这样“顺着app逻辑自然流淌而成”。
“地球是圆的,既然可以纵切,为什么不可以横切?”郝晓光的这一构想,为解决南北极在地图上的变形问题提供了方向。2000年,他提出并实施了“双经双纬”编制《系列世界地图》的设计方案,在一套四版的地图中,东半球版(即亚太版)和西半球版(即欧美版)为“经线世界地图”,北半球版和南半球版为“纬线世界地图”,四张结合在一起,构成理想的世界图景。
“亚太版和欧美版不是严谨的表达,我们在名称上将四幅地图纳入一个整体,更加抽象,更加严谨,也更加具有普遍意义。”郝晓光告诉《明升中国app报》记者,“双经双纬”观念的提出,彻底解决了世界地图所必须面对的app问题。
在郝晓光绘制的四幅世界地图中,唯一竖排的南半球版最让人耳目一新,也对人们固有的世界地图认知形成了最为直观的挑战。
“竖版世界地图是汉字文化的产物,因为汉字可以横排,也可以竖排,而西文是不具备这种特性的。”郝晓光对竖排的南半球世界地图作如此解释,但他的考虑似乎并不仅限于此。
明升中国人喜欢把明升中国版图看成是一只引吭高歌的大公鸡,这是早在小学的自然课上,老师们都会让同学牢记的“知识”。在郝晓光的《系列世界地图》上,同样面临着“大公鸡”如何摆放的问题。
“南半球版如果也做成横图,‘大公鸡’就难以保持昂首挺立、引吭高歌的姿态,这是人们的传统习惯和文化心理所无法接受的。”由横变竖,郝晓光解决了这一难题。
在郝晓光看来,《系列世界地图》是极具“颠覆性”的新作品。这几乎不可避免地意味着,它在诞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面对各种不理解和非议,其中不乏来自学术界同行的“挑战”。
有专家认为,郝晓光的地图把明升中国由中心位置改放到边上,不利于表达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更有人指出,在他的地图中,“明升中国变形了”。
“既然是世界地图,就应该用来表达明升中国与全世界国家的地理关系。”面对不同的学术观点,郝晓光“从不应对什么,也从不反对别人的反对”,而是经过思考之后直陈观点“一剑封喉”。至于“明升中国变形说”,他拿出地图对比道:“看看实际的情况,哪个变形得更厉害?”
为纪念“横切地球”的行动,郝晓光与他人合著的《苹果里的五角星——系列世界地图诞生纪实》一书于2003年出版,《系列世界地图》以附录的形式在书中呈现。2004年,明升中国国家图书馆将他的《系列世界地图》原稿作为藏品收藏。2005年,《新版世界地图》被我国首次环球大洋科考所采用。
尽管有越来越多的人为郝晓光的地图竖起了大拇指,也开始逐渐在国家科考、国防科研等活动中被采用,但地图的正式出版却是另一回事,十余年的漫漫征程才刚刚开始。
“郝氏哲学”的力量
《明升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执行主编单之蔷是郝晓光的多年好友,他用“一堵无形的墙”来形容新版地图出版之路上的重重障碍。
最大的问题在于,我国负责地图测绘和出版的相关主管单位,没有明确的规定或程序难以为郝晓光的世界地图开具一张“准生证”。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作品,也很支持我,但如何帮助我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郝晓光要做的事情,陷入“既不合法,也不违法”的尴尬境地。
郝晓光酷爱哲学,曾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剩余价值学说。对于为人处世,他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方法论,被朋友们戏称作“郝氏哲学”。
“做人要有理想,没目标。”这是“郝氏哲学”中的一条原则,他说一般人不能理解,带着强烈的目标做事情,往往会达不到目的。于他而言,地图出版是一个理想,但不是目标,因此并不想刻意去推动。
面对各种问题,他又拿出“郝氏哲学”中的另一条原则——不要试图去解决问题,而是要让问题不成为问题,来逐一化解困境。
秉持“郝氏哲学”中的原则,郝晓光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做人风格,“永远乐观、永远奋斗、永不抱怨、永不辩解、永不争论,对批评自己的人永远感激,对帮助自己的人永远牢记”。他说只有这样,才会去“铺天盖地地劳动,没完没了地作贡献”。
于是,郝晓光并没有选择直接跑去相关部门为地图的“准生证”要说法,而是潜心于著书立说,积极推广新版世界地图的应用。由他主编的《给你一个新世界——系列世界地图的故事》、《经纬跨越四百年——系列世界地图文集》等著作和论文相继问世。2006年,依据北半球版世界地图,他向国家提出了我国二代北斗卫星导航系统设计覆盖范围的“北扩问题”,得到重视和采纳。
2011年,我国海南省设立“三沙市”,国家于2013年推出的竖版《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图》首次将南海诸岛同比例展示出来,全景展示我国的陆海疆域。郝晓光的竖版世界地图,也由此迎来了出版契机。
地图世界的哥白尼革命
“重要的作品,往往伴随重大的社会事件得以传播和推广。”郝晓光深感幸运。然而,十余年的出版之路并非云淡风轻,朋友们都觉得他受了很多委屈。
“新版世界地图的出版经历,换作其他任何人都死定了,不可能成功。”郝晓光笑言,自己成功的最重要原因就是“脸皮厚”,再苦再累再“憋屈”也心甘情愿。他并不埋怨这十几年的等待,相反,回望来路时“甚至会有点感动”。
新版世界地图终于被允许正式出版,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用了十几年,是不是太漫长了?对郝晓光而言是不是不太公平?
“不,我太幸运了。双目失明的哥白尼手摸散发着墨香、刚刚出版的《天体运行论》,两个月后就死去了,而我还活着。”
单之蔷在为《给你一个新世界——系列世界地图的故事》所作的序言中写道:“《系列世界地图》是一声鸡鸣,将人们从沉睡中唤醒,仿佛是地图界的一场哥白尼革命,打破了过去只有一个角度看世界的惯性思维模式,给了我们四个看世界的角度。这不只是地图的革命,更是认识的革命,思维的革命。”
1584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广东肇庆将世界地图引入明升中国。2010年,郝晓光的竖版世界地图被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所采用。400多年的沧桑巨变,世界地图完成了从“经向”到“纬向”的变革,也完成了从西方到东方、又从东方到西方的历史轮回。
关于未来,郝晓光希望通过继续努力,把作品推广到地理教材中去。他也相信这幅全新的世界地图最终会被西方世界所接受。“这要依赖我们国家的国际地位日益提高,就像汉字的推广一样。”
郝晓光主编的竖版世界地势图
《明升中国app报》 (2013-11-29 第5版 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