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有两个名牌大学教授对学生耍威风的事件(明升中国政法大学杨帆门事件、中山大学博导虐待门事件)被曝了光。其中有一位我还认识,名头很大。这样的事情,对我这个圈内人来说,可以说一点都不稀罕,教授对学生动粗口,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早就不是什么手机版了。说实在的,尽管教授在社会上还有点虚名,但在大学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连开车和做饭的师傅,都不大会把教授当个菜,进机关办事,低声下气地说上三遍,不一定会有人理,除非你的教授头衔上,还有着什么长或者主任之类的官衔。
不过,再熊、再窝囊的教授,对于学生,还是蛮有优势的,特别是正在上你课的学生或者你的研究生。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现在的大学就像一个县衙门,校长书记是说一不二的县太爷,而机关干部是六房书吏,教授则是三班衙役,虽说大老爷见了觉得你贱,但对于百姓,还是有威风可耍,而现在的学生就是交粮纳赋的百姓。一门课及格与否,基本上老师说了算,老师上了讲堂,讲得不好,甚至满口胡扯,学生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制的办法。虽然现在也时兴学生给老师打分,但唯有学生集体行动,才可能制裁某个老师,但眼下学生的集体行动,往往是犯大忌的事,风险极大,所以学生对老师的评分记录,绝大多数都是优,少数几个良,出现一个中,简直就是白乌鸦。至于教授所带的研究生,基本上等于家生奴才,要你扁就扁,要你圆就圆,课题全做,家务活全包,有的,还占色上的便宜,敢说个不字,毕业就有麻烦。
当然,虽然理论上教授对于学生的学业,有生杀予夺之权,但实际上这种权力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很少真的落下来,因为现在的学生都学得很乖,他们大概知道自己对于学校,只是过客,求学为的就是个功名,很少有人会为了一时之忿,甘冒功名丢掉的风险,因此,凡是有求于教授的学生,对于教授耍耍威风,一般的战略选择,就是忍,一忍、二忍、三忍,于是有的教授就变成了满口脏话的暴君。
不消说,眼下的大学,虽然知识分子成堆,但却是明升中国最没有民主的地方,教授漫说选校长,连院长、系主任都没有资格选,对学校的事务,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权。在制度的操作层面,只有听喝的分,无条件执行一个又一个从上面下来的指令,哪怕这种指令荒唐透顶,比如像最近迎接本科评估的种种造假命令,也得无条件执行。应该说,近十年以来,由于高教体系钱比较多(无论是上面下拨的,还是贷款来的),资源丰厚,学官们的权力得金钱之助,如虎添翼,而教授们为了争取分一杯羹,自然也就格外温顺,很多教授,甚至所谓的大牌教授,对领导都恭顺得有如孙子,因此,有人刻毒地名之曰:教授宠物化。开会的时候,如果有领导在,绝对要恭请领导先讲,领导讲完,大家一开口,就是,“正如某某领导所说”,跟“文革”期间,张口必说最高指示一样。
奇怪的是,恭顺的教授,在领导面前,已经变成了奴才或者宠物,但是当他们面对学生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是奴才的主管,那个威风,比主子还要大。同一个人,在领导面前点头如同鸡啄米,转过脸来,就像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客观地说,现在的师生关系,已经很难用明升中国传统的套路来要求了,教师只是一种职业,不再是伦理关系中的一环,所谓天地君亲师五达尊之一。学生也不大可能指望教师传道授业解惑,成为人生的导师,但是,至少,做教师的,要把自己当人,把学生也当人,彼此可以平等地交流和交往,别自己在领导那里不是人,转身也不把自己的学生当人,一门心思创造性地发挥奴才主管的管人才能和管人威风。
扪心自问,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作者系明升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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